春寒未去,夜風又起。
濃稠的夜色里,掛著輪模糊的月亮。
紅樓頂層的雅室內。
蘇青正面無表情的望著桌案上,堆起的一摞資料,密卷,然后苦笑著看向對面的楊無邪:“楊總管似乎對我有些偏見啊?”
楊無邪“哦”了一聲,奇道:“蘇公子何出此言啊?”
蘇青指了指面前幾快把他埋住的密卷。“我這頭一天來,楊總管何故如此待我?”
楊無邪啞然失笑,然后沉默片刻,才緩緩道:“公子,須知世上并無完美無缺之物,想那四大名捕之首的無情,與公子一般,雖生有殘疾,卻不知已盛的過天底下多少英雄豪杰,公子應當引以為鑒才是!”
他實在想不明白蘇青怎得會是這般反應,要知道多少人可是擠破了頭,都想要擠進這個樓子里,進了這座樓,便已算的上是金風細雨樓的核心子弟,何況蘇青身份特殊,蘇夢枕此舉,已是有培植提拔之意。
看來,樓主應該也已意識到白愁飛的野心了。
因為,他們這個代樓主,居然認了蔡京這等權臣奸相為義父,更是逼走了白副樓主。
只是,如今蘇夢枕又能靠誰呢?他已臥榻多年,病的都起不來了,何況白愁飛已在暗中的爭奪幫中勢力,收攏心腹,更有蔡京做靠山,而蘇夢枕呢,他已無可用之人,不想,居然會找來這么一個不求上進,意志消沉的人。
而且,還是個瘸子,就算他現在日夜練功,奮發圖強,只怕再給他十年二十年也無法達到那名捕無情的境界,再用心栽培,又能有何用。
想到這些,楊無邪眼中隱露哀色。
當年的三仆,茶花與師無愧都已在“破板門”一戰中殞命,唯剩一個他,苦苦支撐,如今,也是有幾分力有未逮了啊。
白愁飛羽翼漸豐,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動手了。
他已是樓子里的老人,自老樓主的時候,就已經在這里了,自然也見多了野心彌天之輩,如白愁飛這樣的人,權利**一旦滋生,絕不會什么也不做的,何況樓主沉疴不起,他又豈會放過如此大好時機,他恐怕已在等,等一個動手奪權的時機。
見蘇青仍像是什么也不明白,也不懂的模樣,楊無邪頗有幾分意興索然的感覺,也許只是他想多了,又或許,樓主只是為了保住他這個堂兄的性命。
“蘇公子就先且住在這里吧,我待會會安排人來伺候的!”
他已沒了提點的心思,起身出了雅室。
只剩蘇青坐在輪椅上,視線望向埃及上一尊金蟾吐珠狀的紫金獸爐,瞧著蟾口中縷縷飄起的燃香,笑了笑,自語道:“看來,我這位堂弟的處境不太妙啊!”
他隨手拿起面前的一冊密卷。
打開來一瞧,好巧不巧,但見首行正是“白愁飛”三個字,非但有名字,還有畫像。
其上更是記載了此人生平所有,練功武功。
“曾化名為白幽夢,在洛陽沁春園唱曲子,技驚梨園,嘿,還唱過曲兒?化名白鷹揚,在金花鏢局里當鏢師,化名白游今,在市肆沽畫代書,化名白金龍,其時正受赫連將軍府重用,亦化名白高唐,在三江三湘群雄大比武中奪得魁首……”
一眼掃過去,通篇全是化名,所行所做,駁雜不堪,五花八門,連蘇青也不由得看的滿是好奇,還有詫異。
見微知著,僅是看見這些,便能明白,此人是如何的想要成名了,他簡直嘗試過一切能成名的方法、途徑、手段;當中,又以兩次名聲最大,他二十三歲時曾以白明之名,在翻龍坡之役,連殺十六名金將,軍中稱之為“天外神龍”,統率三萬兵馬,威風一時,但旋在不久之后,成為兵部追緝的要犯。另外在二十六歲時,又為“六分半堂”外分堂所極力拉攏的對象,許以第十三堂主之位。
可惜,這些小名小利,只似那江河群濤一般,一個浪頭過去,就無影無蹤了,誰又能記得。
所以說,要成名就要成大名,大到驚天動地,才不會有人忘記,果然,如今的白愁飛,早已是名震京華,威震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