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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停,風卻未止,紅霞西掛,時近傍晚。
天際,一輪紅日欲落未落。
腳下濁浪東去,轟隆有聲。
而濁浪之上呢?
有人,兩個人。
這二人凌波而立,隨浪起伏,然,任憑浪急浪緩,浪起浪伏,卻又未移動分毫之距,如泰山之巍峨,似岳峙淵渟,巋然不動。
浪不平,那心呢?心又是否靜?
不知啊。
但二人都在等,等心靜的那一刻。
蘇青就在等,公子羽也在等。
時至今日,到了這般地步,以蘇青曠古絕今,前無古人的武學修為,已不需要去爭先機,去搶時機,尋破綻,他要的,不過是一位敵手罷了;他也不怕敵人去爭先機搶時機,因為,與他而言,所謂的時機先機,那不過是云煙虛幻,在他面前,已無人可占半分先機,他更不怕對方尋破綻,若是可以,他倒希望有人能從他身上找出破綻。
曾幾何時,他怕自己有破綻,但現在,他反而害怕自己沒了破綻,他以前也害怕敗,而現在,他害怕已無人讓他敗。
天下無敵。
他也不是在等自己心靜,他在等公子羽心靜,因為他的心,早已靜如止水,無波無瀾。
曾幾何時,有人說上官金虹手中無環,心中有環,此乃近乎神魔之境,也有人說李尋歡手中有刀,而心中無刀,亦是近乎神魔,天機老人如此,白小樓亦如此,哪怕白玉京也這般。
但,近乎神魔,不代表真的就是神是魔。
可現在,這偌大武林,這浩浩江湖,所有人都知道,他蘇青,就是神,就是魔。
凜冽江風拂過,蘇青垂著眼簾沒去看那江上敵手,而是在看腳下波濤,腳下,乃是奇景。
他的心靜,腳下濁浪也靜,方圓丈許,水面平如鏡面,竟是可映人影,原來,蘇青是在看他自己;可惜,入眼所見,那人影卻是一位青衣白發,足踏步履的鬼,一個皮肉墜爛的骷髏,面上不見血肉,白骨森森,正靜靜地回望著他,呲牙發笑,笑的玩世不恭,笑的狷狂妖邪,又似是嘲笑。
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有趣的事兒,他已這般看了快有兩個時辰了。
反觀公子羽,他的腳下,卻在蕩起漣漪,如石子入水,層層波紋蕩向四面八方,所過之處,風消浪平,更有無數河中游魚在那漣漪之下化作血水肉糜,如被一股無形氣機碾碎。
奈何一圈接著一圈,一層跟著一層,終是難以平復。
“看來,好像我和別人也沒什么區別!”
蘇青望著水中的自己,臉上含笑,沐風而立,此情此景,宛若一位即將化仙脫俗的人。
他這話一出口,公子羽臉色似不可察的一白。
卻聽蘇青頭也不抬的淡淡道:“繼續等!”
公子羽不言,他果然又等了起來。
他明白蘇青為什么這么做,因為他的功力雖已達驚世駭俗的地步,然卻并非渾然一體,今日匆忙行事,吸收了太多的內力,多有沖突,如此不僅未成助力,反受其害。
蘇青給他機會,等他,等他功力渾圓一體后,再戰。
誰料這一等,竟然足足等了七天七夜。
為這一戰,二人皆不曾飲食,不曾休息,似是眨眼都不曾,只是在等,風吹日曬,暴雨雷霆,可詭異的是,過往船只,竟似不曾看見過他們一樣,來來去去,都始終沒有看見這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