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人的脂粉香很快飄出自己辦公室,秦東仍然坐在椅子上,工人們上班打著瞌睡,想來就來、想走便走,曠工之嚴重,以前的他真是無法想象,首先勞動紀律就談不上了,他看看北面的車間,木窗戶都沒有了,聽王亮說,冬天買不起煤,工人們卸下來烤火燒掉了。
那這個風雨天,車間里肯定要漏雨的!
嗯,嶸啤總廠從周鳳和時代再到陳世法時代,起碼廠里是干干凈凈的,工人們有事請假,無事上班,看來自己這個告示不頂事!
秦東站起身來,先到辦公樓里轉了一圈,各科室里,串崗的,看報紙的,下象棋的,帶孩子的,嗑瓜子吃零食的,就是走到廠辦,劉燕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大家看著他,有人站起來打招呼,有人就象沒看見,嬉皮笑臉,咋咋呼呼,根本沒把眼前這個新廠長放在眼里!
秦東笑著,牙齒咬在一起,臉上筋骨全露。
車間,他干脆就不過去了,剛才請假的有機關的,還有車間的,透過窗戶,他看到雨中一個工人正在肆意放水,放完水還得意地將家伙什抖了抖。
嗯,這三層樓,三百多人的工廠竟有十七八個科室,除了主要的人事科,財務科,銷售科外,還有宣傳科,計劃生育科,勞動保障科……
光是這些科室的科長副科長就有五十多號,剩下天天喝茶水看報紙混日子的人還有一百多號,真正一線干活的沒多少!
“你,怎么回事?”秦東走進工會,看到一個婦女正在給孩子喂奶,看到他臉一紅轉過身去。
“告示沒有看到嗎?”秦東沉著臉頭問道。
“看到了……”年輕的女人背對著他,聲音很沒有底氣。
“那為什么還把孩子帶到廠里來?”
“今天早上剛貼的告示,下午就不帶了……”女人沒有犟嘴,這倒讓秦東的火氣消了幾分。
“秦廠長,”工會主席老錢,大背頭梳得一絲不茍,聽到聲音他笑著走到秦東身邊,兩人走出門去,“這個邱惠英,家里情況有些特殊……”
嗯?
“她對象去年走了,公婆都在鄉下,娘家也在鄉下,沒有人替她看孩子,只能帶到廠里來……”
“怎么不送托兒所?”秦東問道。
“我們這里,”老錢很快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咱們二分廠哪有托兒所?咱們不象總廠,福利齊全,連個象樣的澡堂子都沒有……”
哦,這也是實情。
秦東看看里面嬌弱的背影,“我聯系一下總廠,廠里的孩子都可以送總廠的托兒所……”他正說著,就看到雨中一輛自行車慢慢騎行在廠區里,自行車的后座上赫然是一箱制糖用的原料。
老錢也看到了,他看看目光陰沉的秦東,嘆了口氣,這才真叫撞到了槍口上!
“查,”秦東再看一眼大搖大擺騎在自行車上的人,“查出是哪個車間的……”
聽著秦東語氣不善,老錢立馬笑道,“秦廠長,國企嘛,普遍存在一個大家拿的問題,尤其是我們輕工企業,我愛人在自行車廠,生產車圈的車間工人拿車圈,套在腰上出去,各個車間分工拿,出去以后一配套,廠里的自行車還沒生產出來他們就先騎上了……餅干廠的職工中午吃飯就在車間里吃……”
“這是別的廠,這也不是拿,是偷!”秦東秀不客氣地打斷了老錢,“你現在就去查,查明是哪個車間哪個科室的……”
“怎么處理?”老錢笑著問道。
“開除!”秦東大聲道。
一道閃電劃過,一聲響雷,突然就在陰沉的天空中轟隆隆炸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