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緊,你父親開明,夫人估計也沒什么意見,想好了就把人帶過來看看,別多心——還有什么需要的東西自取,我先出去一趟,有事兒。”
說完,他擺擺手,出了書房,徒留洛薩一人暈暈乎乎不知所措。
只是在轉身那一刻,他眼中浮現一絲前所未有的懊惱和戲謔。
沉悶潮濕的空氣里裹挾著似曾相識的寒意。
伊里亞德恢復了平常的冷漠,拉高衣領,登上了默默侯在前門的馬車。
戲弄歸戲弄,話可不假。
那個四九啊……
噠噠的馬蹄聲遠去,灰色皮毛的馬兒身上升騰起飄渺的白汽,在拐過一個路口后消失不見。
——可真是你的好朋友呢。
“你……是你留下的紙條?亞伊?怎么……為什么?”
四九蹲在他身前,一改囂張氣焰,頭一次體會到了深深的無力感。
這小子怎么會?
“唔……嗯,我原來偶爾在這間屋子留宿,結果上次來,就看見,看見你……”
亞伊也沒打傘,只是把兜帽又往下拉緊了一點,怯怯地瞅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首領哥哥。
四九抿了抿嘴角,臉上顯現出抱歉的神情。
之前之所以會成為那些人的領袖,是因為不覺得有什么值得去努力,不想經營爺爺的店鋪,沒了期望,所以混跡街頭。
現在等著的天使回來了,他怎么好意思讓洛薩看見自己丑陋的一面。
所以盡管仍和原來的伙伴保持著聯系,卻也是斷斷續續。
瘟疫期間他更是忙得腳不沾地,一時忘記了這碼事。
“唉,哥哥對不起你們……這件事其實也是不得已為之,你不要害怕……對了,你有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嗎?”
四九疲憊地揉揉眉心,突然想起重點來。
要是告訴那幫混蛋?!
亞伊有些躊躇,顫顫巍巍的開口。
“嗯,就,就告訴了……”
“咴——”
“好了,在這里停下就可以了,謝謝。”
突然,巷口傳來隱約人聲和馬匹的鼻息。
亞伊一驚,四九則陰郁地抬起頭來。這是……
“老爺,需要等著您一起回府邸嗎?”
“不用,你先走吧。我步行回去。”
“是。”
隨著微弱鞭響,馬兒短促地嘶鳴一聲,像是返程了。
然而,馬丁靴敲擊地面的聲音卻愈發清晰起來。
伴隨著低沉的淺笑,那身影已到了眼前——
伊里亞德收起傘,優雅地向一大一小點點頭。
“下午好,四九,亞伊。如您所見,這位小朋友也把此事轉告給了我……作為父親,也同樣作為一個商人的我。”
四九緩緩站了起來,扯出一個微笑。
“是啊,先生,下午好。”
栗發男子沒有理會這近乎實質的無理,開門見山。
“我可以幫你。”
四九靜立著沒有作聲,因為他知道對方必定存在著一個非做不可的條件。
果然,老練的商人保持著冷淡而恰到好處的微笑。
“碰巧,我也不太相信上帝,幫的上忙。只不過,請你離我的兒子遠一點。”
伊里亞德像只耐心的蜘蛛,織起無懈可擊的網,裹住兇狠而無力反駁的獵物。
逐漸,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寒意。
“離得,越遠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