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無忌悄悄走到顧青身后,行禮道:“公爺,南方第二批賦稅送來了,后軍文吏正在清點。”
顧青轉身看著他:“第二批賦稅有多少?”
“糧食共計一萬石,還有八千斤生鐵,五千斤肉干,八百匹壯年戰馬,以及錢兩萬貫。”
顧青點頭:“暫時可用一陣了,第三批第四批賦稅你去催一催,趕在叛軍退出關中以前收齊,安西軍的后勤不能斷,否則麻煩就大了。”
“是。”
段無忌直起身,站在潼關上眺望遙遠的長安,輕聲道:“公爺,潼關已收復,長安城也快了吧?”
“快了,潼關往西是平原,正適合平原決戰,我安西軍皆是騎兵,這一點上我們占了優勢,將叛軍趕回黃河以北只是時間問題……”
“是否再過幾日便兵指關中與叛軍決戰?”
顧青搖頭:“不急,大軍且休整幾日,看看朔方軍的動靜再說。”
段無忌疑惑道:“朔方軍……”
“準確的說,是看看那位新天子的動靜,叛軍被趕回黃河以北,等于敗了一大半,那位新天子不知會不會動了兔死狗烹的念頭,如果真動了念,那么大家就不會太愉快了。”
段無忌想了想,道:“公爺,學生以為,安西軍當盡快收復長安,天子若有詔令,可以掃靖關中叛軍為名,拒絕北上剿滅叛亂,讓朔方軍去打頭陣,安西軍只需要占住關中和長安,接管宮闈禁衛防務,天下便已掌握在公爺手中了。”
顧青笑了:“他是天子,不是傻子,你覺得他會眼睜睜看我兵權勢大,掌控宮闈嗎?換了是你,你會將自己置于心懷異志之人的手掌中?等著吧,接下來他定有動作,相比叛軍偽帝安慶緒,我更是天子的心腹大患,他若不除掉我,天子之位坐得不安生。”
“公爺已有對策?”
顧青坦白地道:“沒有,他都沒動作,我能做什么?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特么亂動……”
身后傳來腳步聲,顧青赫然發現竟是多日不見的宋根生來了。
宋根生一直在鮮于仲通麾下辦差,他是蜀軍的行軍司馬,三萬蜀軍的吃喝拉撒理論上他都要操心過問,雖然蜀軍并入安西軍大營很久了,但兩軍營地相隔甚遠,且宋根生公務非常繁忙,顧青這些日子竟很難見他一面。
見宋根生走來,段無忌急忙朝他行禮。
大家都是石橋村出來的,宋根生是村里除了顧青之外最具榜樣的存在,他成了石橋村無數爹娘嘴里別人家的孩子,在宋根生面前,段無忌也只能行學生禮。
宋根生穿著布衣,匆匆朝段無忌點頭算是招呼過了,然后遞過一本厚厚的名冊給顧青,道:“這是鮮于節帥的請功名冊,讓我給你拿來報備。”
顧青沒接他的名冊,而是笑著上下打量他,道:“不錯,像個辦事的官兒了,隔著老遠都能聞到一股濃郁的官味兒,嘖嘖。”
宋根生哭笑不得:“你都爵封國公了,怎么還是沒個正形?”
“我在你面前若正經起來,你得給我跪下,不知福的家伙,當年咱們還在石橋村時,你偷了我家三斤兔肉,兩條魚干,以為我不知道?這會兒你倒跟我談正形了……”
顧青嗤笑,轉頭跟段無忌道:“你這位宋阿兄,別看他道貌岸然的樣子,吃我家的肉可真是一點都不含糊,好幾次肉剛端上桌,我轉身盛個飯的功夫,一盤肉就沒了,我端著一碗白米飯看著桌子上的空碟發愣,害我餓了好幾次肚子,后來我在菜里偷偷撒了一泡尿,他吃后覺得味道不對,來我家蹭飯的時候漸漸變得謙遜了。”
段無忌扭頭望天,悶聲笑了起來。
宋根生臉色發青,驚愕道:“你在菜里撒了尿?”
“咳,失言了,你就當沒聽過。”
“不,我聽到了。你為何要在菜里撒尿?”
“做人不要斤斤計較,我只撒了一點點,而且當年的我還是千年難遇的童男,童子尿大補呢,你仔細回憶一下,當年那頓味道不太好的飯菜吃了以后,有沒有覺得身體強壯了許多?”
宋根生氣壞了:“那也不行!你太損了,老天瞎了眼,這么壞的人竟然當上了國公……”
顧青寬慰道:“不要生氣了,多年以前的事,我添的那點東西你早就消化掉且排出去了,何必為那些無謂的東西生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