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個侯爵也不錯的,至少衣食無憂,至少可以平安活到壽終正寢,大唐天子就算監管自己,該給的待遇也肯定不會少,美酒美食美人都不會缺。
反正當皇帝不過也只是求這幾樣,當個太平侯爺也是這幾樣,所以,當什么不都一樣嗎?
美酒美食美人一樣不少就好,被圈禁監管也值了。
調節了心理后,安慶緒開始提前適應了被淪為圈禁侯爺的日子。
如果麾下的將士能爭點氣,能打得過唐軍,那該多好,皇帝可以一直當下去,可惜……實在是打不過,再與唐廷對抗下去,下場只會越來越凄慘。
投降了也好,至少保住命了。
于是安慶緒又沒心沒肺地恢復了紈绔的樣子,傳召宮中的美人來服侍自己,當皇帝的日子不多了,必須爭分奪秒多享受享受。
殿外走進一名宦官,是當初打下晉陽城后,留守行宮的唐廷宦官,叛軍剛入行宮,宦官們便跪地投降,馬上改換新主。
老宦官踮著小碎步入殿,堆著諂媚的笑請示安慶緒,史大將軍求見。
安慶緒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但還是懶洋洋地宣見。
史思明披掛入殿,腰側掛著寶劍,走到殿門外也沒停下腳步,入殿面君不解佩劍也不脫足履,就這樣大搖大擺走了進來,權臣跋扈之狀淋漓盡致。
安慶緒不敢指責他失臣禮,對史思明不解劍不除履的做派也視而不見,反而堆起了笑容,分外親密地與史思明招呼。
今日的史思明似乎有些嚴肅,從入殿一直走到安慶緒面前,他的表情始終沒笑過,眼中甚至露出幾許殺機。
“史大將軍今日……呃,為何如此嚴肅?是出了什么事嗎?”安慶緒不安地道。
史思明冷笑道:“陛下當了這些日子的皇帝,人間富貴想必都已享受過了,當皇帝的日子快活否?”
安慶緒皺眉,雖說以往史思明在他面前的言行很不客氣,可今日卻似乎更過分了。
“史大將軍何出此言?”安慶緒忍著氣道。
史思明淡淡地道:“臣別無他意,只是大唐天子的圣旨來了,圣旨上說,天下只能有一位天子,篡取帝位者是為賊也,圣旨讓臣先除賊,再歸降。”
安慶緒嚇了一跳,很快察覺到不妙,顫聲道:“史大將軍,爾意欲何為?”
史思明躬身一禮,道:“當年爾父還是三鎮節度使時,臣便一直是爾父的部將,忠心耿耿輔佐多年,他要做什么臣都毫不猶豫地陪著干,后來爾父死于非命,臣又力排眾議,將你扶上皇位,陛下,臣這些年對你們安家算不算肝腦涂地?”
安慶緒渾身直顫,忙不迭點頭:“算,當然算,朕這就下旨,封你為……并肩王如何?或者,朕愿禪讓,將皇位禪讓給你,如何?”
史思明譏誚地一笑,道:“大燕馬上要亡了,皇位對我還有何意義?”
“史大將軍,你要三思,朕是皇帝,你敢弒君,將來就算歸降大唐,天子也必會對你提防,弒君之人是為大逆,沒人敢用的。”安慶緒色厲內荏道。
史思明笑道:“陛下剛才沒聽清楚嗎?臣說過,大唐天子有旨,天下只能有一位天子,陛下難道還聽不明白嗎?陛下你,是多余的,必須殺。先除賊,再歸降。”
安慶緒厲聲道:“史思明,我安家父子待你不薄,沒想到你竟是狼子野心,我父皇當年錯看你了。”
史思明仰天大笑:“陛下莫忘了,你父皇是你我聯手殺的,此時你這副義正嚴辭之態,所為何來?當真虛偽得很。”
笑完史思明忽然神情一厲,道:“陛下,大廈將傾之時,請恕臣無禮,只能顧及自己的前程了,臣請借陛下的首級,為臣的晉身之階。”
說著史思明扭頭大喝道:“來人,上鴆酒,請陛下服用!”
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甲葉撞擊聲,無數叛軍將士早已將行宮包圍,仍是那名老宦官,此刻仍是滿臉堆笑,他手里捧的卻是一壺鴆酒,諂媚地捧到安慶緒面前。
“奴婢請陛下滿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