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席地而坐的兩人聊了好一會,既聊了時局、故友,也談了文章,直到差吏來催促時,才站起身來。即將告別時,夏允彝才說道。
“可惜賢弟這就要離開中原,此去萬里只恐怕終生再難相見,哎,可惜了,完淳再沒機會像你請教文章……”
聞言心中的滿是愧疚的陳名夏,看著一旁的夏完淳說道:
“仁兄此言詫異,小弟雖然自負有才學,可終究還是德行有虧,我等雖然是十年寒窗,可卻忘了做人的道理,完淳,你要記住世叔的教訓,至于文章……”
搖頭長嘆道。
“德行有虧,縱是有滿腹文章又能如何?罷了罷了……”
面對陳名夏突然的醒悟,夏完淳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便正色著回道:
“陳世叔放心,侄兒雖是年雖少,但卻知殺身報國,舍身取義的道理,世叔,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他日在南天門安生過活便是了,指不定在那里,世叔也有機會一展才學,為朝廷盡力……”
看著年少的夏完淳,陳名夏長嘆道。
“可惜了……枉活數十載,可惜,可惜……”
終于,陳名夏與家人坐上了南下的海船,看著海船在小船的拖曳下緩緩離港,直到再看不到船影時,站在江邊的夏允彝背對兒子,喚著他的乳名問道。
“端哥,你可知道,為父為何帶你給來你陳世叔送行?”
“父親是想讓孩兒知道做人應該時常以忠義為懷!”
兒子的回答讓夏允彝皺著眉頭,連連搖頭道。
“為父是想讓你知道,人生在世,縱是少年得意,亦難免有自誤之時,一時自誤,到最后怕是悔之晚矣了……”
原來夏允彝之所帶著兒子過來給陳名夏送行,一方面既是為了給故友送行,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教育兒子,畢竟,這可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啊。這樣的警示教育可比報紙上來得更直接,更有效。
“孩兒知道了!”
夏完淳點頭應聲時,夏允彝依然站在江邊,靜靜的看著遠去的海船,江邊只他們父子兩人的身影。
他們兩人并不知道,在另一個時空中,他們父子兩人都因為反抗滿清入侵而死。夏家一門滿門忠烈,身后只留下身后留有妻子錢秦篆、女兒以及遺腹子,而遺腹子出世后又不幸夭折,一代忠良就此絕嗣。
當然,這一切都在這個時空中再也不會發生,非但不會發生,而夏家家勢只會比過去更為興盛,畢竟,這次有不少江南士家被流放,傳統士家流放,意味著新士家的機會,夏家無疑就是其中之一。
而面對遠去的陳名夏,與父親的可惜不同,夏完淳卻覺得陳名夏是罪有應得。
“爹,孩兒不打算參加明年的恩科了!”
“什么!”
原本正沉浸在與友人離別傷感中的夏允彝,被兒子的這句話嚇了一跳,急聲道。
“你說什么?不參加明年的恩科,那你想干什么?”
“孩兒想考皇家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