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隸,松江府,上海縣。
自從乾圣二年,乾圣皇爺將上海開為商埠,設上海縣,已經整整十二年了。
曾幾何時,上海縣不過只是黃浦江的一個小縣城,雖然臨近松江號稱是江南最富庶的地區。
但是繁華卻遠無法與現在相比,畢竟作為港口的上海,有著自身的天然優勢——位于長江口!
長江綿延數千里,流經數省,而沿岸的河流、湖泊又連接著諸湖廣、江西等地,這些地區無不是物產之豐富之地,是大明其他任何一條河流所不具備的。
這些地方的貨物,比如景德鎮的瓷器、蘇州等地絲貨,可以順著江河很快就能運到上海,再經過黃浦江轉運,由長江而入海。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上海開埠后,憑借著得天獨特的地理位置,其重要性很快遠超過了寧波和廣州、廈門等港,很快就成為了天下最繁忙的港口。
作為商埠的上海,現在的繁華甚至不遜于南都,寬敞的街道上,人流熙攘,馬車駱繹不絕,商鋪酒肆旗幡招展,南北商品淋漓滿目。
對外貿易的發展,使得上海云集著各地的商館。而且上海隨處可見膚色各異的外國人,不過,在這里卻沒有外國的商館。
畢竟,大明既是開放的,同樣也是保守的。
現在的大明商船通行四海,但是卻禁止外國商船直航大明,其實這既是為了保護和促進大明的航海貿易,同樣也是為了保密——為了讓大明先進的科技,不至于迅速外傳。比如鐵路——去年,京滬鐵路的修通,意味著江南也進入了鐵路時代。
至于那些外國人……往往都只是富商的婢女而已!
盡管外國的船只不能駛往大明,可是外國人卻可以搭乘大明的船只來到大明,學者如此,使者同樣也是如此。
不過那怕是使者,在抵達大明后,也需要經過朝廷許可,才能前往南京,而在等待的過程中,作為幕府代表的松平信綱以及酒井忠清等人,卻始終顯得興致昂然。似乎上海城里的每一樣事物在他的眼中都是那么的令人激動,甚至就連同與他們接觸的上國人也都能讓他們驚為天人。
而且動輒就驚嘆“這是該跪著欣賞的寶物”、“當真不愧是天朝上國”……倭人喜好夸張的性格正迎合了國人的脾胃。這群來自倭國的“蘿卜頭”儼然成了不少人眼中知書達理的模范藩夷。
然而眾人卻不知道的是,在這一張張謙卑的笑容背后,松平信綱等人內心懷揣著怎樣復雜的心理。當他們在贊嘆朝的繁華時,心情卻是復雜的。
畢竟,相比于的天朝的繁華,日本卻遭受著前所未有的嚴重打擊,曾經的太平盛世,隨著胡虜的入寇而結束,胡虜占據著關西,臣服于幕府的外樣大名,也是心懷異志,試圖推翻幕府的統治。
與倭國內憂外患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蒸蒸日上的大明天朝,卻處于前所未有盛世之中。目睹著眼前這座繁華似錦、燈紅酒綠的上海城,酒井等人難免會聯想到本國的悲慘情景。
當然,他們談不上憤恨,然而他們卻是充滿羨慕的,同樣他們的心里又浮現出一種意念,也正是這種意念讓他們愿意追隨強者。成為強者的奴仆,當然是否忠實取決于這個強者是否會一直強大下去。
“酒井,你們今天拜訪了城外縣學感覺怎樣啊?”
松平信綱看著酒井忠清問道。
“天朝的繁榮遠超過我們的想象,誰能想到,區區一個縣學里,居然會有如此廣大的藏。樓內包攬了古今各國的典籍,天朝的富足,實在是讓人難以想象啊。”
其實酒井忠清并不知道,上海縣學之所以會有那么大的藏,一來是朝廷撥款,二來則是地方的捐贈,這地方什么最多,商人最多啊!
隨便那家捐出個幾百兩銀子,一年可就是幾萬兩銀子了。這么多錢,別說是買書了,就是書院都能建出好幾個了。見幾個圖書館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錢就是任性!
這樣的任性在教育上同樣也是如此。
現在不過只有二十幾歲的酒井忠清,還不是幾十后獨攬大權甚至架空將軍的幕府大老,作為年青人的他,對天朝更是充滿了著好奇,畢竟,天朝的強大早就刻在在他的心里,只是到底有多么強大,直到現在才有了一點認知。
“是啊酒井,你要知道,這里才只是一個小小的上海縣,就已經令人如此嘆服。南京又該有多么繁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