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雖然已經過了正月,可是天氣依然很冷,南京雖然位于江南,可同樣也是如此。
江邊,寒風凌厲。
掛滿冰雪的蘆葦蕩間,數丈長的木制棧橋一直綿延至江中,棧橋上有一位老翁俯身垂釣。孤零零的身影讓人只覺得江水浩渺,寒氣逼人。
是空疏寂靜?
還是蕭條淡泊?
恐怕只人垂釣者自己才明白,獨坐于棧橋的老翁就是這樣在凌厲的江風中垂釣,時而會釣起一條魚,將共放在竹籠里。
不知過了多久,一輛雙輪輕便馬車沿著江堤上的小路駛過來,在看到江堤上停著的另一輛輕便馬車時,趕車的車夫停了下來,然后,有一位五十幾許,身著熊皮裘的老者下了馬車。
然后他就徑直提著食盒下了江堤,踩著吱吱作響的棧橋,走到了的老翁的身旁。
“閣相今天收獲如何?”
一聲閣相,道出了老翁的身份,誰能想到這個老翁居然乾圣朝首輔宋學朱。
“釣到幾條大魚,原本尋思著正要給你送過去。”
聞言,張秉文笑道。
“那我可有口福了,一會讓家人拎回去,方才聽說閣相又出來釣魚了,來時路過一家小店,便點了幾個菜,你我于此小酌兩杯如何?”
“鐘陽雅性。”
沒有假家仆之手,張秉文自己的從食盒里取出碟盤酒菜,然后給宋學朱倒上酒,兩人喝了兩杯后,宋學朱才說。
“鐘陽這時候過來,肯定是有事要商量吧。”
“老相,可曾看過這幾天的報紙?”
張秉文的問題,讓宋學朱沉默片刻,然后說道。
“你是說民戶從軍一事吧!”
說的是報紙,可實際上哪里只是報紙呀。還有一些文官也上書陳情,陳的是什么情?
是民戶如何被人欺負,如何受了委屈而不敢言,地方官員如何無奈。老百姓為什么受了委屈,不敢言,地方官員為什么無可奈何?
都是因為那些人的身份不一般呀,那些人都是軍戶。
按照朝廷的律令,地方官廳是無權扣押審理軍戶的。所以現在地方上對軍戶是敢怒不敢言啊。
現在他們都跟著報紙一起上書陳情。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懷疑這背后到底有沒有什么隱情。
放下筷子,宋學朱開口說道。
“你們爹當年跟著皇帝打江山,地有了,勢有了,可總不能我們老百姓的孩子就該死吧?憑什么年年淘汰的都是老百姓家的孩子,憑什么你們就能直接進去,憑什么到處都是照顧你們的,憑什么,老百姓想當個兵,都那么難!憑什么啊!你們爹娘是你們,憑什么到了你們這,還讓你們占盡便宜!”
直到說完這些之后,他才抬頭看著張秉文說道。
“如此種種都是針對軍戶的特權,上登基伊始,為重振軍威,推行軍籍改革,對軍戶給予種種優待,發給世襲軍田,不納糧不當差,甚至就連刑罰,也以“區別對待”,軍戶雖說是戶,可實際上卻近乎于“勛”,如此種種,百姓不滿也是情理之中。”
“近乎于勛……”
張秉文說道。
“軍戶,勛臣就是軍戶,甚至就連同皇家,也是戶列軍籍,大明的第一號軍戶,就是皇家,說他們是勛,倒也不夸張,只是尋常軍戶享有如此種種特權,甚至在涉及軍民戶爭持時,地方官員亦紛紛回避,以至于軍戶跋扈之風日盛,如此,恐怕不利于國朝安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