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上午,劍守山,布道閣
梅譽寒授業的方式向來不同于其他的道師,若是天門宗,從入門的第一天起,所有的弟子都被強行訓練修習道法,靈根強行激發,不施展出道法來,不單會面臨責罰,還會遭受同門的譏笑。千百年來,不知毀掉了多少靈識不強的靈根。
而劍守山的梅長老則不同,他一貫堅持,既有靈根,則定會有所成。不過是天賦各異,得道早晚的問題。劍守山開山之初,同天門宗的理念一致,也是數百年前,才轉變了觀點。故而劍守山的弟子,靈根皆未受創,縱使道法修習淺薄,也不妨礙后天努力與劍法的修習。
梅譽寒向來不愿強行要求弟子修習固定的道法,因為很多弟子在靈根激發之后,如同天賦一般自己就能在某一派系的道法中得到精進。例如林明晴,就是劍法修習之余,在溪邊練劍之時通了靈識,無師自通一般得運用水系道法,后被梅譽寒收入門下,稍加指點,冰水霧無一不精,道劍皆修,十年來,已然可以比肩穆奇峰了。
今日的道課,正是這一理念的展示,晨鐘過后到現在,梅譽寒在布道閣前,已經看了快一個時辰的書了。同往常一樣,梅長老穿著樸素但干凈的舊衣物,頭發梳理整齊,嘴唇上的兩撇細胡須也是修整得十分干凈,和行事大方的鐘不韋大相徑庭。而下面的一眾弟子,也安安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道卷,除開風吹樹林的沙沙聲,和時不時的鳥鳴之外,布道閣內安靜得出奇。
今日穆奇峰被叫走,幾個修為較高的師兄師姐中,僅有林明晴在堂中聽學。以她的修為,此課都不一定需要來聽。
最先坐不住的自然還是沈芳時,他的靈根基本都用于劍法的修習了,道卷與天書無異,自己也不奢望能夠開通神識修得道法,只求劍法獨步天下!想到這里,沈芳時不禁開始走神,幻想著自己有一天力挫五大劍師,獲得“劍圣”稱號的場景。屆時,定是名揚天下,世人陳贊,不自覺間,口水都流了出來。
已經近深秋了,窗外寒風呼嘯不停,李英年坐在窗臺邊上,被樓下布道場中央打著旋的落葉所吸引。此刻室外的風已經很大,天空有些灰蒙蒙的,二樓窗戶大開,室內卻絲毫未受到影響,甚至一絲風都感知不到。
堂上,梅譽寒翻了一頁書,書頁待起的氣流擾動著一旁的香爐,爐煙晃動了一下,立馬又恢復了筆直的上升。布道閣二樓的窗戶被梅譽寒施加了一種道法,氣流的速度到達窗戶時變得十分緩慢,等到室內,已經感受不到了。即使臨近窗戶,也僅能感到極其微弱的風。
李英年回過神,看了看手中的道卷,乃是最簡單的控火術,這本道卷自己看了無數遍,都快背下來了,現在卻還是極其笨拙,始終難以融會貫通。想到這里,李英年突然想要再嘗試一番,隨即放下道卷,暗暗催動真氣,匯聚于掌心,雙手合印,口中默念道訣。指尖,一股極其微弱的橙色火焰生出,搖曳的樣子如風中殘燭,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這是最簡單的道法了,李英年這十年來,學會的道法也就能簡單的控制水與火,還都很勉強。李英年想了想,決定嘗試一下,遂持續催動周身內息,將全身真氣均向掌心匯聚而去,再由掌心傳至指尖。火焰立即變得大了一些,但還看不出有什么威力。
李英年心一橫,將掌心匯集的真氣全數推至指尖,未曾想,火焰瞬時爆燃開來,火苗躍起數尺之高,看著都將要觸及閣頂了。明亮的火光將周圍的弟子嚇得站了起來,李英年趕緊撒開雙手,而火焰卻跟隨著掌心的真氣,蔓延至整個手掌,火勢反而又大了幾分,還因為雙手分開,一分為二了。李英年頓時慌亂起來,起身甩動著著火的雙手,一不小心身體失衡,朝后倒去,雙手支撐過的地方,但凡能點燃的東西,基本都已經燃燒起來了。
旁邊已經有弟子開始結印施展水系道法,無奈這個季節本就干燥,自己修為又不高,凝出的水還不夠熄滅自己書卷上的火焰。林明晴回過頭,看著手舞足蹈的李英年,甚是無奈。正當她欲尋求解救辦法的時候,李英年身側的窗戶忽然灌入一股劇烈的氣流,若不是本就開著,定會被認為是剛打開窗戶。而李英年經過這道強風一吹,束發被吹開,頭發四散開來,臉都吹變形了,雙手上的火焰自然也盡數被吹滅了。
熄滅了李英年和他點燃的東西上的火焰后,強風戛然而止,室內再次恢復了安靜,只是其周圍的弟子被動遭了殃,被吹的東倒西歪,衣衫不整。
堂上,梅譽寒放下結印的右手,又翻了一頁書,方才這強風,自然是他所起的,只不過他全程頭都沒有抬一下,堂下的弟子們,僅能見得梅長老的臉被其舉起的書擋住了。
受到波及的幾名弟子趕緊整理衣冠,李英年則更為凄慘,束發不見了,兩手衣袖被燒出了好些洞。而面前的道卷,已經被自己的烈焰焚毀大半了,不僅自己,身邊幾個同門的道卷也未逃過自己的“毒手”。
堂上,傳來了梅譽寒柔和平緩的聲音,道:“還需再加研習,道法修行因天賦有異,確有深淺之別,但絕不可急于求成,更不可另辟蹊徑!”說罷,放下手中的書,看著李英年道:“李英年,你所焚毀的道卷,就由你手抄補上吧。”
李英年趕緊束好頭發,舉起衣袖布滿破洞的雙手行禮道:“是,梅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