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丹青的父親曾球保,是個在饑荒年代,只讀了兩三年書的人,大字認不得幾個。
二十二年前,他被做為煤礦工人,招進了礦山,后來因為在礦井下受了點輕傷,轉到食堂工作。
每天下午和晚上,是曾球保比較空閑的時間,每到這個時候,就會有一些下班的工人,來曾球保宿舍擺龍門陣,下象棋。
說來也怪,曾球保讀書雖少,卻不影響他的象棋水平,在單位屬于偏上的水平。
來挑戰的人,自然不少。
曾丹青也在這里學會了下象棋,最初倒不是曾球保教的,曾球保才不教呢,只要他一門心思讀書,認為下象棋會影響讀書,不準他下。
在食堂工作的一個袁伯,五十多歲了。象棋水平較差,平時基本上沒有什么人,愿意與他下棋。
曾丹青讀初中時,放寒假來父親單位玩。考過全鄉第一的曾丹青,小學和初中,都是很輕松的,那時的寒假作業,也不多,就一本小冊子,曾丹青三天時間不到,就全部做完了,數理化基本上不會出現錯誤。
袁伯瞧著曾球保去上班了,來偷偷教曾丹青下象棋,目的只有一個,找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陪他下象棋,打發打發時間。
他以為,下贏一個從不會下象棋的十二三歲的小孩子,那是毫無問題的。
曾丹青兩三天時間就學會了,然后等到曾球保他們下棋的時候,他就在旁邊認真看著。
再過兩三天,袁伯就下不贏曾丹青了。
袁伯下棋三十五年,結果下不贏學棋五天的曾丹青。
很多事情,不是做得越久,就做得越好。
常常來下象棋的人當中,有煤礦工會主席周伯。
周伯有次從省級煤礦工作會議開會回來,把發的一只鋼筆,送給了正在讀高中的曾丹青,他對曾丹青蠻欣賞,對他的學習也比較關心。
那只鋼筆,在當時是非常昂貴的,曾丹青后來用了很多年。
八月底,驕陽還是驕陽。
地面火熱,空氣里到處都是燒焦的味道。
這一年的八月底,在曾丹青覺得,是他有生以來,最熱的八月底。
高考失利的他,空蕩蕩的,很不安心。
看著《拍案驚奇》,身體更加火熱熱的。可是如果不看,心里更加墜落。
高中,怎么就結束了呢。
曾經的美好,與小琴的四目相對,凝神相望,一不留神,說沒有就沒有了。
未來何去何從?
曾丹青當然沒有什么主意。
他只知道讀書再讀書,不知道讀著讀著,就沒有書讀了。
書,讀著讀著,就沒有書可讀了。
事,做著做著,就沒有事可做了。
路,走著走著,就沒有路可走了。
高考的目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沒有想過。
老師說過,高考后進大學讀書。
在他以為,他就會去的。
他從來沒有想過不會去的可能。
出了教室門,他就會在校園的小路上,尋找與小琴四目相對,凝神相望。
到了高三,曾丹青的成績一直比較好,老師也覺得曾丹青會順理成章考入好大學,自然,用不著給他施加壓力。
曾球保當然也沒有給他施加過壓力,就算要施加,從來不懂高中學習的他,也不懂往哪里施加。
他只知道,到了高三,兒子要吃好一點,所以,多給了一點生活費給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