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詔書令他安排武三思率六萬兵馬回援洛陽。在張虔勖看來,太后這么安排,顯然是對他起了疑心,寧可信任紈绔子弟武三思,也不愿信任他這個軍方悍將。一旦君王起了疑心,臣子也就大難臨頭了。他無論是否再在太后一方,事后也必然沒了前途。
裴炎的詔書則是勸說他棄暗投明,立刻掛起李賢的旗幟,回洛陽討伐禍亂天下的昏君楊耀。裴炎的詔書也太過激進,掛起反旗,那就是提著全家的人頭去下注。
軍方其他的大佬黑齒常之,王孝杰看不清楚洛陽的形勢,寧可在江淮老老實實的干著平叛的本職工作,以待局勢明朗,張虔勖也想乖乖的平叛,建功立業,不想輕易站隊。
但,太后、裴炎卻給他出了個天大的難題,詔書也好,密信也罷全送到他跟前來了。這,就是逼他來表態。
更令張虔勖心驚膽顫的,是皇帝的態度!
皇帝既沒送來詔書,也沒送來密信,甚至連派人來帶個話都沒有,渾然將他,和麾下的十萬兵馬當成了空氣。
張虔勖也是混跡官場、沙場數十年的老油子,皇帝開口亂罵,甚至當朝杖責,那都是天恩浩蕩。被打了,罵了也就完事了。對臣子來說,最恐懼的就是皇帝什么話都不說,才真的令人如坐針氈啊!
皇帝、太后、裴炎,皇帝、太后、裴炎......
張虔勖想了兩天兩夜,已是頭疼欲裂,卻還是沒拿定注意,只能召來了隨軍看管糧草司倉參軍姚崇問計。
張虔勖簡明扼要的敘說了來龍去脈,又嘆聲道,“元之,太后、裴中書都送來了詔書、密信,皇帝卻毫無動靜,打著什么算盤啊?”
姚崇略做思索,已猜出了皇帝的心思,“將軍,皇帝這是在給將軍打啞謎啊!不言不語,就暗示著無須皇帝多說,臣子也要恪守本分,做臣子該做的事,不要跟著太后、裴炎鬼混。”
張虔勖得他稍一點撥,這才恍然,拍了拍額頭道,“原來如此!只是洛陽的局勢一片迷霧,看不清真相,我們該如何是好?!”
姚崇當機立斷的道,“將軍,在看不清局勢的情況下,寧可選擇做忠臣,也不能選擇做叛臣。無論孰勝孰敗,忠臣受千古景仰,叛臣受萬世唾棄啊!”
張虔勖猶如醍醐灌頂,對!無論君子,小人都喜歡和君子打交道,而對小人深惡痛絕啊!該表忠心的時候,必須要表忠心,否則,隨便一個帽子砸下來,影響的可不是他一人,而是他子子孫孫的封蔭啊!
張虔勖深噓口氣,連連點頭道,“那我們立刻率軍回師,擺明旗號站在皇帝一方?”
姚崇低聲道,“將軍,表面上,我們必須要忠于皇帝。但在具體執行上,可以稍加變通,以觀其變。太后不是要令武三思帶五、六萬兵馬回援?將軍借口征集糧草,只給武三思四萬兵馬,令他回援。而將軍手握六萬兵馬,拖后十日左右返回。這么一來,既遵從了太后,又不得罪皇帝,也不得罪裴中書。”
“若武三思的四萬兵馬真的能掌控洛陽大局,將軍正好可以順水推舟的推卸了罪名,反正當叛臣的是武三思,不是將軍。若武三思回援的兵馬失敗,將軍再選擇投靠皇帝,博取最大的功業,也是不遲嘛!”
張虔勖聽了姚崇的建議,果真是進退兼顧,游刃有余啊!
他是撫掌大笑道,“元之,聽君一席話,茅塞頓開啊!好,好,就照你的說法。來人,讓武三思前來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