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再次躬身,道:“兒臣還有幾份書信要寫。”
李淵看他一眼,突然問道:“是不是寫給世家的求助信?”
這話問的嚇人,然而李建成毫不遲疑,直接點頭承認,輕聲道:“是!”
然后才出聲解釋,一臉苦澀道:“關隴大雪,突然寒災,百姓們多有凍餓而死之事,然而朝堂上卻拿不出賑災救濟的好辦法,大臣們每天只是爭來吵去,然而百姓們等不到吵出結果,所以……”
“所以你便寫信給那些世家,希望他們能夠再出手幫你?”李淵突然開口,說出了李建成將要解釋的話。
李建成仍舊毫不遲疑,再次點頭承認,道:“是!兒臣之所以寫信,正是因為這個目的,大臣們在朝堂上爭吵,是為了趁著寒災爭奪利益,彼此爭執不下,絲毫不在意民災,但是兒臣不能不在乎,兒臣得把糧食籌措到。”
李淵長長一嘆,忽然像是愧疚般道:“老大啊,苦了你啦!”
這位大唐的開國皇帝緩緩伸手,直接將李建成的手掌攥在手中,又道:“自打咱們李氏起兵之時,你為了軍糧和補給不斷奔走,給人迎笑臉,陪人說好話,隋末大亂那些仗,咱們李氏和天下反王打了好幾年,雖然連年征戰不斷,然而從未斷過糧草,世人只看到你的弟弟和妹妹橫掃天下,建立了萬人矚目的赫赫戰功,可是誰能夠往深處仔細的想一想,誰能夠知道你在弟弟妹妹身后的默默付出。”
李建成面色平靜,輕聲道:“外人怎么看,于我有何干?兒臣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咱們李家的未來,這些事,二弟知道,三妹明白,就足夠了。”
李淵看他一眼,忽然重重點了點頭。
這位大唐皇帝伸手拉著大兒子邁步行走,爺兒倆個像是在院子里踏雪賞景一般,李淵感慨又道:“當初李家起兵,實力可算羸弱,天下十八反王,我們甚至連個名次都排不上,人強而我弱,必然掙扎求存,所以為父先是自己去向突厥稱臣,又讓你去迎娶世家妻子作為聯姻,再讓你二弟不斷交好山東豪門,爺三個勉強才有了一番氣象,唯獨你妹妹白手起家,反而憑著一股子狠勁打下不少土地,至今回想起來,為父還覺得如同夢中……”
李建成展顏而笑,由衷道:“秀寧那個丫頭,真的立了大功。”
李淵陡然開口,出聲問道:“那么你現在可否明白了,為父為什么會深夜來此。”
這話明明問的無頭無腦,然而李建成幾乎毫不遲疑,直接點頭道:“兒臣明白,父皇應該也收到了三妹的傳書。”
“不錯!”
李淵鄭重點頭,臉色忽然有些肅穆,沉聲道:“隋末大亂之時,世家趁機侵占土地,囊括天下財富,喝民血髓而肥,咱們是父子倆,不用說外話,倘若咱們李家沒能奪得天下,那么咱們身為頂級豪門肯定也要掠民而肥,此乃世家立足之道,千百年來都是如此……但是……”
李淵突然住口不說。
反倒是李建成緊跟著開口,輕聲道:“但是,咱家現在已經奪了天下,從此以后不再是門閥而是皇家。”
從門閥變成皇家之后,以前掠民而肥的事情肯定不能再做了,不但不能做,而且得反過來,皇者庇護天下,需要牧養萬民,這是奪得天下的負擔,也是身為皇族的責任。
李淵甚是欣慰,伸手拍了拍李建成的肩膀,忽然皇帝輕輕一嘆,再次有些愧疚道:“老大啊,苦了你!”
這話他剛才說過一次了。
李建成面帶微笑,突然也出聲道:“兒臣是家中長子,哪有苦楚可言?咱們李家為了逐鹿天下,必須得到世家的扶助和支持,然而世家的好處豈是好拿的?一旦沾上就如跗骨之蛹一輩子,所以聯姻這種事,不能讓老二去做,也不能讓三妹去做,唯有我這個大哥,才應該去承擔,父皇,您勿需感傷,咱們,還是按照計策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