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動作利落,可她臉上明顯有種心疼不舍,這時猛聽一個漢女出聲,語氣同樣帶著心疼不舍,道:“阿嫂,省著點用呀。咱們屋里不冷呢,爐子里面不需要添加這么多的碳……”
然而顧阿嫂手上絲毫不停,直接把半口袋的火炭都倒了進去。
做完這事之后,她才直起腰喘口氣,笑呵呵的道:“我知道大家心疼不舍,其實阿嫂我也心疼不舍。這些火炭可都是錢啊,每燒一塊就要讓人心疼。可是,該燒的必須燒。”
她說著停了一停,緊跟著又道:“咱們顧氏的規定就是這樣,哪怕再苦再難也不能縮減你們的供應。任何人都可以凍著,唯獨你們不允許凍著。”
“阿嫂!”
屋里幾個漢奴的聲音透著哭音。
那是一種叫做感動的味道。
顧阿嫂呼出一口熱氣,滿臉溫笑的走到漢女們身邊,她朝著大家舉了舉手,打趣般道:“你們看,我手上黑漆漆的臟,所以我就偷個懶,不和大家一起包嬌耳了,你們心靈手巧,干活這么利索,阿嫂我等會跟著混一頓,嘗嘗你們包的嬌耳香不香。”
“肯定香呢,餡子里面很多肉。”
一個年紀略輕的漢女下意識開口,眼巴巴的看向桌子上那些已經包好的嬌耳,咽口口水又道:“官上的官們真舍得呀,發給我們這么多的肉餡。”
旁邊忽然伸過來一個粗糙的手掌,但見一個中年漢女輕輕摩挲小漢女的發絲,柔聲道:“丫頭,這可不是官們舍得!是那位大人心疼我們,所以官們才會對我們好。”
“那位大人……”小漢女眨眨眼睛,忽然看向顧阿嫂,道:“我聽兵卒哥哥們說過,您是那位大人的姐姐。”
顧阿嫂連忙擺手,笑道:“阿嫂倒是盼著這事是真的,可是阿嫂要告訴你我并不是真的。阿嫂只是姓顧而已,所以那位大人才會喊我一聲姐姐。”
她說著停了一停,目光之中顯現出回憶的神色,又道:“當初阿嫂我帶著兩個孩子逃荒幽州,差點就要凍死在快要到達的路上,結果兩個巡查的兵卒兄弟騎馬沖過來,護著我和孩子一起到了接收大營,在大營登記身份的時候,負責登記的崔先生問的細,而我也就如實回答,結果卻被所有人誤會我是顧氏的親戚……”
“是嗎?”
小漢女又眨眨眼睛,忽然好奇問道:“可是我明明聽到那位顧大人喊你叫做姐姐,上次他來探訪的時候站在門口真喊過你姐姐……”
顧阿嫂滿臉是幸福的笑容,但是手上卻不斷的搖著,道:“那是因為他敦厚,他對每個人都溫和,他喊我一聲姐姐,可我不能真把自己當成姐姐。那樣的話,就失了本分。”
說著停了一停,突然目光看向一個漢女,笑道:“倒是三娘妹子和我不同,三娘妹子才是真正的顧家人。”
漢女們都看向那個漢女。
小漢女尤其顯得好奇。
這小丫頭的跑到那個漢女身前,仰著小臉好奇睜大眼睛,一臉崇拜的問道:“三娘姐姐,你真是那位顧大人的姐姐嗎?”
那漢女正是顧三娘。
她溫婉笑了一笑,先是把手上的面粉抖落在木板上,然后,抬手輕輕摩挲小漢女的額頭,溫柔道:“你別聽顧阿嫂亂說,我其實也不是顧大人的姐姐,我只是出身顧家村,他小時候曾經喊我姐姐,就只這樣而已,我不是他的姐姐……”
“哦!”
小漢女明顯有些失落,弱弱的道:“你要是真的該多好,那樣的話我們小組就會被照顧了。”
眾女都是一呆,隨即噗嗤皆笑,顧三娘又摩挲一下她的小腦袋,再次溫聲道:“可不能這么想,咱們不應該索要特殊。大家都曾被突厥人掠去,每個人姐妹的過往都很凄苦。現在咱們回到了故土,日子已經比以前幸福了太多。人要學會知足哦,不能得隴望蜀……”
“得隴望蜀?”
小漢女迷惑的眨眨眼睛,顯然從未聽過這個詞匯。
她仰頭看著顧三娘,小臉盡是崇拜,問道:“三娘姐姐,你說話真像那些讀過書的官們呀,三娘姐姐,你是不是也像他們那樣讀過書呀?”
顧三娘噗嗤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點頭道:“算是吧,我讀過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