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大殿之中猛然站出兩人,赫然便是太原王氏和清河崔氏的兩位族長,其中王氏族長王硅語氣稍微平和,勸說的語氣也顯得比較誠懇,但是清河崔氏的族長就不一樣了,老人家一開口就帶著怒沖沖的火氣。
“顧天涯,你要上戰場是吧?”
六十多歲的老頭了,這一聲喝問竟然如同炸雷,不但中氣十足,而且言辭很重。
眾目睽睽之下,只見崔氏族長直接沖到顧天涯跟前,猛然手指一抬,指著顧天涯鼻尖,大聲道:“顧天涯,幽云領主,按照你的品秩和身份,現在你應該算是正一品,而老夫于這朝堂之內,品秩僅僅是個三品侍郎,所以若是單以官位而論的話,老夫應該對你畢恭畢敬的行個禮……”
“但是,老夫今日不和你論官職。我要跟你講年齡,仗著年齡來罵你。”
“知道為什么要罵你嗎?因為你剛才那話讓老夫聽著就來氣。”
“你竟然想上戰場?”
“竟然還想跟人拼刀子?
“我呸!”
“你小子想的美!”
崔氏族長猛然一口唾沫,驚的滿殿大臣跌碎一地眼球,甚至就連坐在上首的李世民,同樣也被老人家的舉動驚呆了。
大唐五姓七望,崔王兩氏領銜,其中王氏族長王硅以心機著稱,而這位崔氏族長則是有名的飽學大儒。
桃李滿天下,儒雅又隨和。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名滿天下的大儒,誰能想到他竟然沖著顧天涯噴口水。
顧天涯明顯也沒有意料到,幸好被昭寧手疾拉了一下,否則剛才那一口唾沫,必然要噴顧天涯滿頭滿臉。
卻見崔氏族長一口唾沫之后,似乎仍舊顯得怒氣沖沖,忽然目光看向昭寧,火氣很大的質問道:“李家丫頭,你莫不是想生老夫的氣?剛才我噴你夫君一口唾沫,是不是讓你感覺心疼了?”
昭寧一手抱著虎寶寶,另一只手繼續拉著顧天涯,微笑搖頭道:“不敢,您是長者。剛才您已經說的很清楚,您今日不和我家天涯論官職,而是要論年齡,而是要仗著年齡罵他。”
昭寧說著停了一停,輕笑又道:“既然您是仗著年齡,那么我們無法頂撞,古人常說尊老愛幼乃是美德,恰恰這份美德我家天涯尤其在乎……您沒看他剛才的表情嗎?他被您噴口水的時候絕對是唾面自干,若非小女子及時伸手拽他一下,他可能真會被您一口唾沫噴到臉上呢。”
昭寧這一番話,說的很平和,沒有任何強勢言辭,更不帶有絲毫夾槍帶棒,就仿佛民間小媳婦跟人聊天一般,話語之間既顯普通又帶真誠。
完全不像是赫赫有名的平陽公主性格。
然而崔氏族長反而面色一肅,目光鄭重的打量昭寧半天,忽然緩緩點了點頭,語帶贊嘆的道:“真不愧是平陽公主,真不過是巾幗之姿。”
贊嘆一句之后,語氣稍微一停,忽然再次感慨,語帶隨和的道:“李家丫頭,老夫真是想不到啊,原以為你只是擅長領兵打仗,乃是一個女中豪杰的大帥之才。但是聽你剛才這一番話,才發現你還具有漢家女子的柔和。”
然后再次一停,語氣變為肅重,再道:“不但性格柔和,而且通情達理。顧天涯能夠娶到你這位妻子,當可算是他三生三世修來的福分。”
昭寧嫣然而笑,屈膝行了個半禮,欣然道:“承您一番夸贊,平陽甚是歡喜。”
崔氏族老并不避諱昭寧的行禮,而是直接受了昭寧的這份半禮,然后只見老人家輕輕干咳一聲,忽然語帶深意問道:“你可知老夫為什么要罵你夫君?”
哪知昭寧仍是嫣然一笑,壓根就不接這個話茬,道:“我站出來只是伸手拉他一下,免得他被您一口唾沫噴在臉上,但是對于他為什么會惹您罵,這種事情我可是不會管喲。”
說著停了一停,微笑又道:“畢竟崔族長您是和我父皇一輩的人,長者若是想罵小輩那他只能聽著呀,您說對不對?”
“哈哈哈哈!”
崔老頭猛然大笑出聲,道:“說得對,正是此理。”
笑聲之中,他轉頭看向顧天涯,突然臉色一擺,口中冷冷一哼,問道:“那么臭小子你呢?你可知道老夫為什么要罵你?”
他這話明明像是發問,然而根本不等顧天涯回答,只見崔老頭緊跟著開口,語氣依稀透出一股子感慨。
他望著顧天涯道:“老夫今年六十有二,乃是古人所說的耳順之年。耳順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話都能聽下去的意思。人老了,中庸了,脾氣被年歲消磨一空,剩下的僅僅是隨和平淡。所以六十歲老人才會稱之為耳順,這種年紀一般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