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國之后搞建設啦什么,待那代人陸續退休時,其中有文化的一部分當時似乎就愛往文聯里扎堆,出個文集什么,里面還有不少唱和。
其中有身段的,還給自己出個詩集什么。
雖然發行量通常少到不敢多想,但里面的內容挺吸引南壽。
因為那些文字里包含了諸多從民國到六七十年代的真實見聞啊。
在江南時,會讀到三十年代淞滬會戰的周邊。原來小鬼子不但禍禍上海周圍的鐵路,連運河都有軍機來轟炸,還有滬寧沿線當時的發電廠。
而當時為鬼子飛機夜襲電廠放火舉號的漢奸,就打扮成個普通的甘蔗販子。
等浪到河北時,會發現五十年代當時當地的頂流熱議,是個縣高官親自到被誤判的老農家賠禮道歉,說主要責任在自己身上。
這些畫面,是在正規文獻中沒有的,網絡上更難尋見。
偏偏也是從這些未必都精美的字句里,南壽能隱約瞧見那些更生動的歲月。
也就是這樣,浪批隱隱發現了自己的探索方向。
所以等工作之后他就更浪了,出差時,旅行時,只要時間精力有富裕,都會去尋找一切能找到的痕跡。
到日國時,只要用心找,唐宋痕跡真不少。
到歐洲了,更豐富。
西葡有不少明朝畫面。
那時候來過的可不止利瑪竇,而且老利同志多數都待在城里跟寫史的那幫人廝混,他記載里讓南壽覺得有用的東西不多。
到法蘭西甚至能發現個更立體的屈原。
不列顛就更別說了,祖傳的強盜手藝,強取豪奪的好東西太多了。只恨沒法一一親見,連像西葡私人藏家那樣,走走路子吹吹水,不拍照只請老華僑摘抄翻譯都沒法子。
但南壽也沒氣餒,一來收獲已經讓他非常開心了,二來么,他也知道自己是個浪批性子,這輩子都沒想過混成個什么家。
到日耳曼了...維也納牡蠣那么有名對吧...好像也不遠...要不去瞧瞧?
到法蘭西了...意大力吊燈那么有名對吧...好像也不遠...要不去瞧瞧?
翻翻護照,那幾年日國跑的最多...可每回都得先飛東京浪幾天...才舍得往關西去。
自己都覺得不像個做學問的樣子。
所以直到后來,南壽也不知道自己搜羅來的那些該叫個啥。
中間還高高興興攢出個兩年的模型去請教史學大拿。
大拿性子是真好,看了之后笑瞇瞇說:不容易...但是啊,你這是孤證,而且就算確實,也是一時一地,不能作數的。
浪批說:那至少說明那兩年老百姓的日子跟史書上描繪的全然不同吧?
大拿說:史書上的記載是可以考據的,而你這,確實沒見有其它可供佐引的描述。
浪批說:那咱就按史書,這不有王泠然罵老張的文章么?那至少說明那場大災中百姓的生存,要遠比史書上艱難吧?能不能作側面佐證?
大拿說:...王,妄人也,其言未必能盡取。
南壽當時也沒說話了,笑嘻嘻敬酒。
因為那時的他,已經過了較真的年紀,人家大拿能抽出時間來一起吃個飯吹吹水,就已經很給朋友面子了。
很多歷史他已很能包容,除非有人在他面前吹什么康乾盛世,他依然聽不下去,其他的都能點頭微笑。
可...自己尋摸出來的,不算史,又該算個啥呢?
浪批當時想來想去,覺得,要不就叫...江湖故事吧?
故事嘛,以前發生的事兒,真真假假,誰會較真呢?
至于江湖...
范文正公說,江湖是廟堂以外,是憂君之處。
小說家講,江湖是英雄美人,是快意恩仇。
而在南壽眼中,江湖是那些逐水而生,一年年一代代,拼命耕耘希望的人。
江湖,是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