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
“聽說了嗎?村頭那李寡婦生了個娃兒,上午俺路過時,聽到她屋里面有孩子的哭喊聲。”婦人甲道。
“哼,當初她不顧家人反對,嫁給那外面不明來路的野男人。去年冬,那野男人病死了,她現在又生了孩子,看她日后如何活下去。”婦人乙譏諷道。
“是啊,李寡婦以前很少和村里人來往,如今身邊又沒有個男人,想必以后的日子更加艱難嘍。”
“誰說不是呢,她的家人現在已經搬到城里去住了,估計是不會再管她了吧。”
“連她的家人都不會管她,咱們村里也和她沒什么關系,反正俺是不會幫她的,家里的糧食還不夠自己吃呢。”
“俺也一樣!”
兩婦人坐在家門口嚼舌根時,村頭一戶人家的茅屋中,床上正躺著一位面色憔悴的婦人,只見她發髻凌亂不堪,臉上汗漬隱隱已經干透。
但從她的神色中,卻看不到任何的苦意,眉宇間盡是歡喜。
在她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嬰兒,嬰兒剛吃完nai,現在已經睡去。
她看著懷里的寶寶,眼神中浮現出母愛的光輝,輕輕拍打在嬰兒的背上,仿佛忘記了剛剛生孩子時的痛苦。
第二天,她強忍著痛意,起身為自己煮上了一碗米粥,以前自己偶爾餓兩天,她已經習慣了,但是現在有了孩子,她怎么也要替孩子著想,不能讓寶寶斷了營養。
喝完這碗米粥之后,她看著空空如也的米缸,頓時愁容密布。
去年冬,丈夫突然病逝之后,她又發現自己懷了身孕,前一段時間,她還能趁著肚子還小,便不停地給人做幫工,又種了些地,存了些糧食和銀錢。但后來,隨著肚子一天天變大,她的行動也越來越不便,索性便一直待在家里待產。
昨日,家里的存糧就已經空了,只剩了這么些殘余,好歹不歹,又趕上了孩子出生,她想喊人,卻發現沒有任何人愿意幫助自己。
于是在無盡的痛苦和黑暗中,她終是獨自將孩子生了出來。
沒有糧食了,日后該怎么辦呢?
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娘家人,但當初嫁給那個男人,本就讓她與娘家人徹底決裂,如今自己去求他們,娘家人會幫助自己嗎?
她的父母,共有一兒一女,兒子受盡父母之愛,如同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都怕化了。而她作為女兒,卻如同家中保姆一般,處處受父母、弟弟使喚,還只能挑弟弟剩下的東西。
她的父母本來是想將她嫁給城里一個小吏,順便再拿回些彩禮,但她卻偷偷與村外一個野男人好上了,這讓她的父母如何不怒,將她吊起來打罵不休。
直到她的男人,提著刀子逼進了家門,這才讓她免了一死,至此,她也與自己的父母再無一絲瓜葛。而她,也與自己男人在村頭搭了一處小茅屋,在這里生活。村里人平常都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什么都不會管。
李家村,是大隋王朝西南邊境上的一處偏僻村落,距離縣城足足有三十里地。
寡婦若是要去尋她的父親幫助,僅憑她現在的狀況,恐怕還未到達縣城,便已經累死餓死痛死了。
更何況,作為邊境的村落,南邊時常會有蠻人侵襲,一路上也不安全。
唉,她看了看自己的孩子,輕聲嘆了口氣,在硬枕下面,掏出了僅剩下的些許銀錢,轉身走出了房門。
傍晚時分,寡婦駐著一根木棍,蹣跚地摸了回來,另一只手中,還拿著半袋子糧食。
這是她挨家挨戶,從村頭求到村尾,施舍而來的糧食。受盡了各家的白眼,這點東西,還是一些缺錢的人家,看上了她手中僅存的銀錢,換來的。
她放下袋子,輕聲摸到床頭,嬰兒眼角還有兩道淚痕,應該是自己出去后,嬰兒醒了哭泣不止,哭累后又睡了去。
寡婦趴在床上,身上再次傳來劇痛,這是她生完孩子的第二天,又外出走了許久,令她的身體不堪重負,很快,她便沉沉閉上了眼睛。
在家里休養了兩天后,她將孩子背在后面,跑到山上,挖了些野菜,與剩下的那些糧食和在一起,又撐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