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便有人低聲議論:“這考試瘋了的,可不少呢,我縣試時就遇到一個,考著考著,就狂笑,自稱自己博學多才,說自己中了進士,最后被差人架著出了考場。”
“這是自然的,成日妄想,能不瘋嗎?”
“我方才瞧那人,有些眼熟,好像在某個煙花場所里見過。”
“嘿嘿,又是一個狂生。”
…………
長孫沖沒鼻子沒眼的出了考場。
考場外頭。
學堂的教師們已掛了旗子,有人大呼:“二皮溝大學堂的集合了。”
一些二皮溝大學堂的考生,便紛紛朝旗子方向去。
長孫沖下意識地走向那旗子,只是走到了一半,突然腳步停了,他回頭,看著許多吆三喝四的考生們,似乎是想考完之后尋地方喝酒,又或者是尋個地方娛樂。
一下子,以往的記憶,一下子涌入了心頭。
心底深處,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對他說,此時已離了學堂,現在便可回家,沒人可以攔你,只要回了家,誰也沒有辦法將你抓回學堂里去了,到時又可夜夜笙歌。
于是,他心里開始蠢蠢欲動起來,身子微微后傾了一些,眼神里掠過了復雜之色。
而后……他看到許多熟悉的面孔,開始朝著那旗幟的方向去,這些曾經熟悉又可惡的面孔。
只是……在短暫的失神之后,長孫沖終于還是鬼使神差一般,走到了旗幟之下。
許多學兄和學弟們已經聚集了,他們的臉色和其他的考生不一樣,沒有愁眉苦臉,卻都帶著輕松,彼此之間見禮。
有人拍了拍長孫沖的肩:“長孫學弟,考的如何?”
長孫沖不必回頭,聽聲音便知是誰,自是那鄧健。
他聳肩,輕松自在的模樣:“不錯。”
此時,長孫沖心里突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虐了自己千百遍的地方,竟讓自己形成了某種依賴。
他屬于這里。
長孫沖甚至還見著房遺愛也走了來,他個頭小,差一點被人潮推走,是幾個個子高的學兄保護著他來的。
房遺愛口里還是咋咋唬唬地說著:“小事而已,這么容易的考題,還沒平日先生們出的題難呢,我閉著眼睛做出來的……”
他咧嘴,樂得合不攏嘴。
眾人集結,點數之后,隨即便回學里去了。
只是……這么一群奇怪的人,難免讓人側目。
有人低聲道:“這些人是誰?”
“大學堂里的。”
“二皮溝……”
“嘿……”
眾人用不可意會的眼神彼此交流,看著這些家伙,哪里像是讀書人啊。
讀書人都是細皮嫩肉的,可他們呢,一個個膚色粗糙,身體很結實,畢竟……平日里除了讀書,還要會操,有時要頂著烈日打熬身體,皮膚早就黑了。
再者,還有不少似鄧健這樣的人,自小就干各種農活的,相貌和尋常的讀書人,格格不入。
別看他們也穿著讀書人的衣衫,可明眼人都看得出端倪。
“聽聞那里,什么人都收,連那耕田的也準入學呢。”
“哈哈……你還是少說幾句,別讓人聽了去,現在那陳家,可是如日中天。”
“就算是聽了去,我也不怕,這些半路出家的,也敢來考試,他們都可稱之為讀書人,那這天下,便都是讀書人了。”
閑言碎語,其實學堂里的人早就聽膩了。
許多人不為所動,哪怕聽見,也假裝不知。
他們默默地回到了學堂,哪怕是考完,也沒有休息,即便這里的先生和助教們,今日不上課,卻有許多人,自覺地端起了書本,繼續誦讀。
考沒考好,固然很重要,許多人太需要功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