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泰臉色陰沉,看了她一眼,卻是沒有再說話,而后一直默默地回了府。
張亮謀反,在長安城鬧得沸沸揚揚。
而后宮中有旨,太子監國,陳正泰與新軍被罷黜。
這消息,頓時印證了張亮謀反和李世民重傷的傳言。
一時之間,長安嘩然,所有人都在拼了命的打探著各種的消息。
杜如晦這里,他下了值,還沒到家,門前已有無數的車馬來了。
京兆杜家,也是天下有名的世族,和不少人都有姻親,這韋家、鄭家、崔家……都紛紛派人來打探李世民的病情。
此時乃是唐初,人心還沒有徹底的歸附。
一個王朝二代、三代而亡,對于世族而言,乃是最常見的事,倘若有人告訴大家,這大唐的國祚將會和兩漢一般,有兩百八十九年的統治,大家反而不會相信。
大唐之所以能穩定,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李世民擁有著絕對的控制能力,可一旦出現變故,太子年幼,卻不知會是什么結果了。
此時,在韋家。
兵部侍郎韋清雪下了值,剛從馬車上落下來,便有門房上前道:“三郎,郎君請您去。”
韋清雪默默地頷首,而后匆匆至中堂,而在這里,不少的堂兄弟們卻已在此等候了。
先是一個韋家子弟問:“三叔,大內可有什么消息嗎?”
韋清雪道:“張亮謀反,一箭射中了陛下的心口,陛下重傷不出,御醫們已經趕去了,除此之外,還招了二皮溝醫館的大夫前去探視。宮中已亂成了一鍋粥,三省那里,有房公在主持局面,李靖當日入宮,負責了大內的防衛。現在看來……陛下只怕要朝夕不保了。”
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韋玄貞皺著眉,背著手來回踱步,口里道:“太子還尚年幼,行事又荒唐,望之不似人君啊。只怕……長安要亂了吧。”
眾人面面相覷,對于這個太子,世族們大多不看好,因為他的性子和大家想象中的謙謙君子全然不同。
此時,只見韋玄貞又嘆了口氣道:“這天下才太平了多少年哪,哎,咱們韋家在長安,先是北魏,后又更迭為西魏,再之后,則為北周,又為隋,而今……又來了唐,這才短短百五十年哪……如今,又不知有什么劫數了。”
韋家和其他的世族不一樣,長安乃是王朝的心臟,可同時,也是韋家的郡望所在。
韋家的根就在長安,任何一次動亂,往往先從長安亂起,其他世族遭遇了戰亂的時候,還可撤回自己的老宅,憑借著部曲和族人,抵抗風險,伺機而動。可長安韋家……卻是無路可退的。
韋玄貞又道:“這些日子,多購鋼鐵吧,要多打制箭矢和武器,所有的部曲都要操練起來。宮中那里,得想辦法和妹子聯絡上,她是貴妃,消息靈通,若是能及早得到消息,也可早做應變的準備。”
韋清雪道:“貴妃那里……聽聞也無可奈何了,陛下重傷之后,直接進了紫微宮,除了皇后娘娘,不得任何人探視。”
韋玄貞皺眉:“哎,真是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是了,那陳正泰如何了?聽聞他此次救駕,反而被罷黜了爵位,甚至連新軍都要裁撤了?”
“兄長不是一直希望能夠罷黜新軍的嗎?”
韋玄貞卻是冷冷的看著韋清雪:“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初要罷黜新軍,是因為這些百工子弟并不牢靠,老夫左思右想,覺得這是陛下沖著咱們來的。可現在都到了什么時候了,陛下重傷,主少國疑,生死存亡之秋,京兆府這里,可謂是岌岌可危。陳家和我們韋家一樣,現在的根基都在長安,他們是絕不希望長安混亂的,一旦混亂,他們的二皮溝怎么辦?這個時候,陳家若是還能掌有新軍,老夫也心安一些。如若不然……一旦有人想要叛亂,鬼知道其他的禁衛,會是什么打算?”
這話的確很在理,韋家諸人紛紛點頭。
世族的想法各有不同。
但是有一點卻是十分清醒的,那就是天下亂了都和我無關。但是我家不能亂,長安兩大世族乃是韋家和杜家,現在又添了一個陳家,陳家雖然起于孟津,可實際上,他家的土地和主要基本盤,就在長安。當初陳家起來的時候,和韋家和杜家爭奪土地和部曲,三方可謂是劍拔弩張,可現在三家的格局卻已慢慢的穩定了,這長安就是一鍋粥,原本杜家和韋家人吃,現在加了一個姓陳的,平日為了搶粥喝,肯定是矛盾重重。可現在有人想把整鍋粥砸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