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人,都會害怕。當時我是抱著站著來,橫著出去或者是變成一抔灰飛出去的心過來的。再加上有你在,強撐著不肯倒下。”
楚知希咬著下唇,伸手摸吳冕的頭。
“遇到這種事誰特么不尿,誰就是吹牛逼。”吳冕握住楚知希的手,微微用力,把她拉到自己懷里,手放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撫摸著深深的勒痕。
“丫頭,你怕么?”吳冕輕聲問道。
“有你在,我還好。我哪做的不對你會告訴我,所以你沒倒下我就沒事。”楚知希靠在吳冕懷里,閉上眼睛說道,“我想過,假如有一天你倒下去,這病應該就沒辦法遏制了,我也不想掙扎,沒意義。咱倆一起去隔離,好就是好了……”
“你怎么能這么想呢。”吳冕微微嚴肅。
“也是,我還要多穿幾天防護服。你好了就是好了,不好,我看情況給你拔管。”
兩人淡淡說著生死,沒人忌諱。
也許病毒已經在兩人身上存活、傳播,只是現在他們還不知道。這不是猜測,而是一種概率不小的可能。
面對一種創世紀級別的病毒,誰都不敢說自己肯定沒事。
他們也很少聊這件事,但此時說起來的時候語氣是那么的清淡,像是談論八井子中醫院院兒里的包子鋪。
“都說不讓你跟著來。”
吳冕埋怨了一句,手機震動,他拿起手機交給楚知希。
“告訴劉醫生,心血管造影要是很麻煩的話可以先做一個超聲心動。心碎綜合癥很好診斷,不是什么難事。”
“好。”楚知希接過手機,回復信息。
吳冕忘記訂飯,只是抱著楚知希,眼角余光看著窗外的陰雨連綿。
這天,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晴。
“一般心碎綜合癥都是老年女患,患病的原因包括丈夫、父母或孩子等親人去世所帶來的巨大悲痛或者遭遇車禍、搶劫等造成的嚴重驚嚇,以及激烈爭辯、出庭和公眾演講等緊張帶來的強烈刺激。”
“那是國外,而且現在情況比較特殊,巨大的壓力已經導致醫護人員內部大規模的疑病癥出現。”吳冕悠悠說道,“整個局面很危險,不光是天河市,咱么算是第一批來支援的人。師老兵疲,難哦。”
“不是說準備總決戰,大批醫護人員已經飛來了么?”
“現在是用人數來緩解醫療崩潰的壓力,人數緩解后醫院成了下一個問題。要不然校長為什么會極力主張成立方艙醫院?他是把自己都壓了上去。”
“不會吧。”
“嘿,我都能想到去海子匯報……可能現在沒辦法去,只能視頻匯報。匯報前校長兩三天睡不著覺的樣子。”
“這是科學。”
“是啊,這是科學,可是沒用。伍連德老先生的做法是最應該的,但假如你生病,我是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在零下30度的時候被關進火車皮里,沒有取暖、周圍都是病的不成人形的人。真正的科學很冷漠,我做不到。”
“你會救我么?”
“會。”吳冕堅定的說道,“強制高尚的結果只能是普遍虛偽,我帶你去一個沒人的地兒,能治好就治,治不好咱倆一起死。或許沒有合葬,我對把自己活埋這事兒還是……”
局面雖然還沒崩塌,但就像是走在一條細細的鋼絲上,看不到路,一片黑暗。沒人能保證下一腳踏上去,迎接自己的會不會是萬丈深淵。
吳冕的壓力也很大,只是不愿意表露而已。
方艙醫院開艙16小時平穩度過的喜悅,被劉娜說的疑似心碎綜合癥擊碎。
醫護人員的心理已經繃的太緊,隨時隨地都可能倒下。
不光是病毒,現在第一批來支援的醫護人員已經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