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抬頭:“他最擔心的無非是周毅把他聚賭的事抖落出來,你想辦法找到周毅,把相關的所有事情攬到自己身上,把他摘出來,這才是比郁悶更有用的做法。
“不過你這次可要查清楚了再說,千萬別冒失。倘若吳肅因為聚賭還鬧出了首尾,那你就要想好。”
朝廷禁止士人賭博是為了防止官員懶政,吳肅的確犯了法,但付瑛要做的不是直接阻止周毅告狀,而是把他該擔責任明明白白攬回來,這是擔當。
至于他攬下來后周毅還要不要告,那是周毅決定的。到時候吳肅再恨,那也沒辦法。至少付瑛已經做過努力,比現在沖著她撒火要強。
付瑛聽到這里,緩下了神色:“朝廷雖然禁賭,但私下里聚財大有人在,沒出事的多是行事有分寸的。但倘若他真因聚賭留有首尾,亂了政務,這樣的人我結交了自然也會有風險,那么做了我該做的事,余下他不原諒我也罷。”
宋湘嗯了一聲:“至于俞家這邊,你我都沒辦法了。但是在你之前,還有個晉王府頂在那兒,你大可放心,他們還騰不出手來拿捏你。”
俞家要拿捏他輕而易舉,但拿捏他一個小角色太不上算,他們通常不會這么做的。正因如此,當初李家這邊俞家才由得周毅在應付。
付瑛看重的是仕途,他經營的是官身,所以選擇保吳肅這條人脈比別的容易,而且有效。
付瑛的忿意在散去,屋里安靜下來。
窗外的陸瞻凝神望著冷靜的宋湘,眼下的她對朝堂各方形態如數家珍,胸有成竹的樣子仿佛親臨其中——這幾天她一次次地都在顛覆他的認知,她何曾軟弱?何曾淺薄?
她分明有能力又有內涵,有熱血又有分寸,他現在都不禁開始懷疑,她前世的寡淡如水,波瀾不驚,是不是正是她良好素養的體現……
她家世并不顯赫,但他父親那么優秀,她母親教會了她武功,父親必然也會傳授畢生所學,那么,她擁有良好的內心素養,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畢竟……畢竟前世他有錯在先,先入為主把她當成了淺薄柔弱的女子,換成他是她,只怕也不會愿意被搭理……
陸瞻心里涌起了一些悔意,倘若前世他不是如此自負,那么他就算不愛慕她,至少也會與她成為一對和諧的伴侶,而不至于把日子過得那么糟糕。
而他錯的這樣離譜,又還有什么資格一重生回來就想著立馬斬斷那姻緣呢?
就是要斬斷,她不比他更有資格先斷么?到底是他耽誤了她。
如此想想,他竟沒有什么臉再在她面前出現了。
“世子?……”
正打算走,身后就傳來了付瑛的聲音。
門檻下的付瑛已經不似進門時的氣沖沖,眉眼之間隱有未褪盡的羞慚之色,他正怔忡地看過來。
陸瞻想到自己站立的這位置,陡生一臉尷尬。他咳嗽了一下,把來意說了:“我是見宋姑娘來這了,想跟她聊聊今日這案子,你既然在,那我就先走了。”
“不,”付瑛步下階梯,深深注視他一會兒,然后沉氣垂首:“在下話已經說完了,世子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