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凝結起了雙眉。
俞妃見他長久未語,便苦哂道:“臣妾也不敢奢望皇上記得,但臣妾但要告訴您,臣妾是被父親送進宮的,當時皇上下旨選秀的詔書頒發至各級府衙,我父親便起心要臣妾拉拔俞家一把,臣妾由此有幸入宮。”
皇帝眉頭又皺緊了一點。
“進宮之前,我哥哥有位同窗與我們很熟,經常來我家,我跟他也很熟,連他的字跡筆跡都認得。那日我在皇后案頭翻看的奏疏,卻就有一本是他寫的!”
“他寫什么了?”
“蜀地有人私挖鐵礦的狀子!”
“蜀地鐵礦?”
皇帝驀地挺直了腰背,與此同時窗外也傳來了一點異樣的聲音。
皇帝目光緊盯她:“說下去!狀子怎么寫的?”
俞妃道:“狀子里寫著蜀地被發現多處鐵礦被偷偷私采,官府派人調查,但對方總是先收到消息掩飾起來。幾次交手,最后發現挖鐵礦的人來頭不小,他們不光是在當地官府里有人,在朝中也有人。
“彼時就在蜀地官府任職的他便寫了這么一封奏疏,借著知府夫人給皇后娘娘遞請安折子的機會,瞞住所有人夾帶了進宮!”
說到這里她見皇帝似完全被震住,便停了下來。
皇帝無意識地抬腳走了兩步,驀地停住,后又倏地轉身:“那封狀子呢?你給皇后看了嗎?!”
“沒有。”俞妃搖頭,“那折子正好就落在了我手里,我看到是他的名字落款,又看到竟然是份狀子……
“我想到他與哥哥的情誼,那時候哥哥雖未進京卻已經科舉入仕了,而他也去了蜀地任職,心里十分欣慰,也十分擔心,怕這折子直接落的是他的本名會留下后患,就去了封信給他,問了些情況,又提醒他行事應謹慎些。
“后來他回信給我,果然就重新寫了封狀子。看完狀子臣妾是打算呈給皇后的,但當臣妾看完信中他回復給臣妾的案子相關內情時,臣妾卻覺得呈不出去了!那信里說,說——”
“說什么?!”
俞妃深吸氣:“那信里說,私挖鐵礦的幕后主謀,很可能跟楚王府有些關系!”
楚王府三字落地,便似有一張網,將殿里殿外所有的聲音都給按壓住了,耳邊安靜得似乎只能聽得見耳膜內血液的流動聲,彼此的心跳聲!
“何以見得?”
皇帝聲音極輕,卻又極穩。
“因為他們有查到,鐵礦的流向,其中有一小部分曾流向了楚王府所在的漢陽府!”
“漢陽府?”皇帝又默念了下,緩緩頷首:“好巧,也在兩湖地界。”
片刻,他再道:“再后來呢?這狀子你是怎么處置的?”
“臣妾雖然進宮不久,也只是個低階的內命婦,但是楚王府三字意味著什么,臣妾還是知道的。臣妾出身小戶,生來膽小,怕他這狀子引火燒身,最終引來皇上皇后大肆徹查,而導致他被報復,于是,于是……”
“于是怎樣?!”
“于是,臣妾就將它夾帶在送往東宮的貢品里,轉呈給了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