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因倒塌的墻壁的壓迫而截肢,全身輕度燒傷,右眼失明,多處內臟出血,能夠活下來已經是一個奇跡,不,或許以這樣的姿態活下去,才是最大的痛苦。
白歌想起了在來之前,他聽到的田虹的描述。
曾經天真可愛的少女,就因為一場災難而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白歌沉默不語。
他知道,竹霜降剛才說的那些話只是在讓伍程皓遠離自己。
因為竹霜降不知道那殺死了她父親,傷害了她的人,會不會再繼續傷害她身邊的人。
雖然口口聲聲說著原本的竹霜降已經死了,但白歌清楚,那個為他人考慮,正直得過分的女孩,仍然存在于此。
“我......”
伍程皓一時有些呆滯,顯然,他并不清楚竹霜降的真正情況。
他遲滯了片刻,隨后低下了頭。
“......抱歉,我先出去一會兒。”
隨即離開了病房,只留下了白歌和竹霜降。
“你不走嗎?”
竹霜降苦澀地笑了笑,卻只看到白歌拉過來一張椅子,緩緩坐下,握住了竹霜降的手。
握住了那被燒傷的,纖細而脆弱的手。
竹霜降一怔,隨即,僅剩的眼睛視線模糊,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對不起,白歌,我試圖勸說過自己,爸爸是一個壞人,我們遭到的這一切都是罪有應得,但是......我還是很難過,很憤怒,想要報仇......”
竹霜降泣不成聲。
白歌想到了竹霜降之前答應怪盜JOKER時候的話語,說她并不是為了復仇,而是為了正義才幫助怪盜JOKER。
但此時,這位遭受的苦難的少女,只有人類最原始的情緒。
她很茫然,很痛苦,一方面為自己父親做過的壞事而感到自責,另一方面,又本能地想要報復造成這一切的人,當然,還有最本質的,對自己的無力的不甘心,這些復雜矛盾的心情集合到一起,便造成了現在的她。
其實,在白歌看來,竹霜降已經十分堅強了,若是別的女孩遇到這種足以令自己人生觀與世界觀,價值觀都崩潰的事情,說不定會當場失控,甚至會做出過激的行為。
要知道,當你發現你一直以來相信的,堅信的,篤定的事物,其實是一名做了數不清壞事的人告訴你的,那么你必然會對自己過去的認知產生懷疑,懷疑自己可能有某些地方的常識已經被歪曲了,越是正直的人,在這種時候,就越容易折斷。
比起身體的創傷,或許心靈的打擊更為致命。
但竹霜降只是堅強地接受了一切,坐在這里。
甚至還能考慮到其他人的感受。
真是個傻孩子。
“白歌,你說我該怎么辦才好?”
竹霜降抬起眼,注視白歌,她左眼依舊清澈,被淚水濕潤。
白歌從未見過如此無助的竹霜降,即便在宴會上,面對感情問題苦惱的她也不過只是一個陷入戀愛的少女而已。
可現在,面對這橫亙于眼前過于艱苦的人生,竹霜降實在是找不到任何方向。
“總之,先好好治療,聽醫生的話,我會每天過來看你的。”
白歌露出了讓竹霜降不要想太多的笑容。
“嗯。”
竹霜降微微點頭,隨即又有些抱歉地笑了笑。
“我這樣,是不是有點狡猾......”
“不要想太多,你現在的任務就是盡快好起來。”
白歌又和竹霜降說了一會兒話,才告別了她,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