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來才漸漸明白蕭楚的用意,古人《相見歡》一詞道的是愁緒,因為知曉別離黯然,是以不忍道出別離。”林逸飛低聲道。
沈約輕輕嘆口氣。
世人總是喜歡反著來,歡樂的時候想著離愁,生前覺得時間漫漫無從消遣,臨死卻在貪圖最后時日的茍且殘喘……
林逸飛又道:“但當初的我真的不懂這些復雜的情感,我一直在等待蕭楚的回轉,走遍了這里的迷宮,呼喊著請蕭楚出現,說只要他出現,我可以一輩子不再頑皮。但是……”
默然片刻,林逸飛喃喃道:“他始終沒有出現。”
想著那無依無靠的孩子望著一道無依之門呼喊的場面,沈約內心微有凄涼之感。
林逸飛沉默了半晌,終于又道:“好在我在這里多年,已經習慣了寂寞,喊不出蕭楚,望著這道門的時候,想到蕭楚說的天意,我認為一切秘密或者就在這道門中。是以終日坐在門前,同時想著蕭楚說過的以意使氣,以氣使力,身心合一的事情。”
沈約暗想,初見這人,就感覺這人的沉著冷靜絕非一日之功,如今看來,是昔日的磨礪養成了他沉穩的性格。
林逸飛看著眼前的無依之門,回憶道:“一個人專注的時候,會有奇跡發生。”
沈約極為認可這句話,事實上,禪修入定就是一種專注,修行的各種體驗,就是在專注中產生的。
他是有師父的教導傳授才明白這些事情,蕭別離卻像無師自通。
“我喊不出蕭楚,回歸到從前的孤獨日子,好在此間不缺食糧,我對世間也有些畏懼,就一直呆在這里。”林逸飛并不避短。
沈約心中暗想,林逸飛雖然沒有明說世間哪些丑陋,但世上若不傷害了一個天真的孩子,孩子何至于對世界如此畏懼呢?
林逸飛平靜的繼續說著寂寞的時光,“我感覺身體有了些微妙的反應,想著《內經》和《道德經》的一些言語,暗想古人絕頂聰明之輩都在講求順其自然,聽他們的總是沒錯。”
沈約忍不住道:“你想的都是哪些言語?”
古經沒有武學之道,但卻教導出一個武學高手,沈約還是想聽聽是哪些言論如此神奇。
“比如說內經的上古天真論,道德經說的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致柔,能嬰兒乎?”
林逸飛并不隱瞞,“前者講少欲順時之妙,后者卻說專一歸根的玄奇。”
沈約微微點頭。
青葉白藕紅蓮花,三教本來是一家。
華夏本土的道教和儒家,和釋迦所傳的佛教,在頂尖認知上都已趨于一致。悟性雖是個和尚,可從不抱殘守缺,反倒教了沈約很多道教、儒家的道理。
《內經》的少欲順時,和釋迦所言去五蘊本來大同小異,而老子的專氣致柔、抱一無離說,和大雪山修行者的禪定如出一轍。而孟子的“善養吾浩然之氣”,亦是類似的觀點。
一切圣賢無為法、看似差別實則無別。林逸飛以道家傳世言語悟得的至理,和他沈約所習實在是異曲同工。
林逸飛見沈約臉上神采洋溢,知其很是理解,興起知己之感,又道:“當我想及老子所言——豫焉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兮其若容,渙兮若冰之將釋等言論,不自覺的融入那種狀態時……玄鐵劍卻有了反應!”
沈約目光微凝,就聽林逸飛緩緩道:“它似乎在召喚我,讓我接近它。一柄鐵劍有了反應,很玄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