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說的是——秦檜也有幾個朋友的。”沈約決定實話實說。
牛皋一旁道:“秦檜曾經拜相,雖遭罷免,但影響仍在,有幾個朋友何足為奇?”
楊幺淡淡道:“話倒不能這么說,威名滿天下,知己無一人的情況也是有的。關鍵是如何看待朋友的范圍。”
牛皋心道,我和你們搭話,只是怕你楊幺改變主意、又想起屠殺總寨家眷罷了,何必爭論個輸贏?遂道:“說的也是。”
楊幺繼續道:“秦檜的朋友什么樣我不得而知,但我也著實結交了不少托心的漢子,他們定會攔截岳家軍的進攻,同時試圖傳警。可事到如今,仍舊沒有警訊傳來,岳家軍用了什么手段呢?”
牛皋見楊幺望著他,知道不答不行,終道:“岳將軍知道水寨擅用樓船,是以讓人先開閘放水,然后以水草塞湖……寨主的大部分戰船,如今想必多無作戰之能。”
楊幺人在座椅,以手托著下巴,若有所思道:“想出這主意的想必是楊欽吧?”
牛皋默然不語。
如今局面極為微妙,他仍舊不明楊幺心意,若因一語,害了楊欽家人的性命,如何能夠安心?
“楊欽是個人才。”
楊幺竟不動怒,淡然道:“當年我收集大木,興建樓船時他就說過,樓船雖然規模浩大,但有致命弱點,若有人用雜物塞住樓船的踏槳,樓船就和廢物一樣。楊欽既然知道樓船弱點,獻出困樓船之計也是理所當然。”
沈約知道樓船,那是從隋唐傳下來的一種造船技術,船身高大壯觀,驅動是靠船下的踏槳,原理和如今人造湖上的踏槳船仿佛。
眼下他和楊幺所乘的大船,亦是這種樓船。
牛皋神情苦澀,答也不是,否認亦擔憂楊幺出爾反爾。
“你放心,我不會因此遷怒楊欽的家人。”
楊幺看出牛皋的擔心,“楊某這一生少肯認輸,卻不是遷怒弱小之輩。”望著牛皋,楊幺緩聲道:“我曾遭遇年幼的苦難,如何會以同等苦難施加旁人?”
牛皋想起往事,內心激蕩。
楊幺喃喃道:“若有機會,我和楊欽算賬就好。”
見牛皋輕吁了口氣,楊幺緩緩道:“哪怕如此,岳家軍攻的還是快了些,為什么?”
牛皋遲疑片刻,“岳將軍出動了鬼嵬軍。”他知道楊幺既然退了一步,他若不說出點兒真相,那說不定會激怒楊幺。
如今雖非木已成舟,但攻勢已成,楊幺再是準備,也無力回天了。
楊幺眉頭跳了下,沈約看出了楊幺的驚凜,知道鬼嵬軍絕非等閑。
半晌,楊幺才道:“傳說中,岳飛欲效仿當年狄大將軍之舉,建精銳十軍以對抗金人、偽齊。都說如今天下多兵戈,鬼嵬第一名。如今看來,鬼嵬軍倒真的名副其實。”
牛皋沒有回應。
有些問題本不需要回應的。
“可是有一點我不太明白,牛將軍是否能夠教我?”楊幺喃喃道。
牛皋勉強道:“牛某不敢說教,但若能言,就可回答。”
楊幺盯著牛皋,緩緩道:“都說岳飛用的是堂堂正正之兵,實乃問心無愧之輩,他為何將手下最強悍的一只精銳稱為鬼嵬軍呢?難道說……岳飛是信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