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負才識,一直獨自對這幅畫苦苦琢磨,可他的研究卻多是從古籍、至理入手。對于這種中原的常理,他常處北方,反倒并不了解。
可聽沈約說的極為肯定,楊幺亦是緩緩點頭,完顏希尹知道是自己的疏漏,謙遜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先生所言,讓不才茅塞頓開,這么看來,這幅圖描繪的絕非清明節的場面?”
完顏火舞蹙起眉頭,她好武功,對女工都絲毫沒有興趣,對有關圖畫的討論更覺得不耐其煩。
完顏宗翰卻是沉得住氣,因為知曉要成大業,本需要各種人才相助的道理。
完顏希尹微有沉吟,繼續道:“清明二字、若是指的中原的清明盛世呢?”
沈約淡然道:“聽兀室大人描述,張擇端并非趨炎附勢之輩。”
完顏希尹知道沈約在說什么,一個剛正不阿的人,自然不會將頹落的年代稱之為清明盛世。
或許有人能不知廉恥的為虛假繁榮歌功頌德,可張擇端既然選擇如實的畫出汴京的弊端,就絕非歌頌宋徽宗!
這么看來,“清明”兩字本身的確大有問題。
“先不論清明,那上河指的又是哪里?”
沈約追問道,“我想兀室大人對汴京自然熟悉,可知道汴京附近有這條河嗎?”
完顏希尹內心微凜,緩緩搖頭。
他參與了靖康之役,優秀的將領,知天時、懂地利,完顏希尹自負極高,自然對汴京左近的地形極為熟悉,可的確不記得有上河這條河流。
沈約初議標題,完顏希尹還覺得小題大做,如今心中困惑卻增——一幅獻給宋朝皇帝的圖畫,為何起個莫名其妙、名不副實的標題?
對于上河兩字,他本以為既然是清明時分,那上河就是中原人上墳祭祖的意思,可既然清明有差,上墳就無從談起。
“汴京城周圍,可有叫上河的支流?”沈約再次發問,看的是晴兒和詩盈。
詩盈緩緩搖頭。
晴兒思索了半晌,終是搖頭。
沈約緩緩道:“這兩位姑娘都對汴京頗為熟悉,既然不知道上河之名,想必汴京是沒有這條河了。”
他雖然這般說,可腦海中對圖名之意早就一清二楚。
何為清明?
清明就是指人之禪定的那種清醒、明朗的狀態,只有這般,觀看圖畫的人才能和這幅圖有所呼應。
汴京城內、城外沒有任何一條河流叫做上河,可圖畫畫的卻明顯是汴京城,上河不是說汴京城外的任何一條河流,而是指的是圖畫中隱藏的那條奔流不息的河流!
那條用清明之心才能看到的河流就叫做上河!
可蕭楚為何用如此隱秘的方法,在一幅圖畫中藏著只有修行者才能感應的一條河?
沈約一時間想不明白,但他可以確定一點——蕭楚絕非閑得無聊,這才混入汴京宮中,再向宋徽宗進獻這幅畫的。
注目在畫卷首部,沈約喃喃道:“瘦金體的標題,是宋徽……是皇帝趙佶寫的標題?”
他本想稱呼宋徽宗,可想到這都是君王死后的稱號,如今宋徽宗只怕還在。
完顏希尹眼前一亮,立即道:“不錯,既然是趙佶書寫的題目,就是題目的始作俑者,那我等何須猜測,找趙佶問個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