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米不會鉆營,不會吹捧這些手段,當年被排擠,被欺壓,鐘云當時為他辯解過,也為他說過好話。
鐘云漸漸老邁,身體多病。在宮中這等人基本上就是等死……宮中有患坊,患坊中有醫官值守,宮人病了就送過去。
可僧多粥少,鐘云的病診斷后就斷斷續續的吃些藥,時好時壞。在這等情況下,鐘云只能等死。
但沒想到郝米卻尋到了他。
那一日鐘云記得很清楚,陰雨天,他正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絕望。突然有人敲門,他掙扎著去開門,來的卻是郝米。
他想過郝米的各種來意,可沒想到……
“咱一個人無聊,一起住吧。”
這個借口很爛,無聊你可以尋宮女說話,可以尋內侍說話,和咱一個將死之人說什么話?
鐘云不肯拖累他,郝米二話不說,強行背著他就走。
天空微雨,鐘云在他的背上淚流滿面,仰頭看了一眼陰郁的天空,卻覺得陽光明媚。
二人就此住在一起,郝米每日就是去太子那里教授,或是陪讀。他的地位提升了,錢糧也多了不少。而且在太子那里每日還管一頓飯,郝米經常帶些好吃的回來。
鐘云坐在外面曬太陽,覺得骨縫里的寒意在漸漸消散。
醫官說這是氣血不通的緣故,老人都這樣,讓他多曬曬太陽。
曬吧,咱把身體曬好了,也能幫幫郝米。
“郝米,聽聞你的差事被辭了?”一個內侍一臉同情的過來,“他們說你是騙子,拿那些虛假的學問欺騙太子……”
郝米抬頭,漲紅著臉道:“咱不是騙子。”
“那你為何被趕出來了?”
郝米:“……”
鐘云心中一震,笑道:“這怕是個誤會,郝米先進屋,咱去打了飯菜來。”
此事怕是不妙了,看郝米的模樣,那人說的分明為真……此刻郝米去弄飯菜,被眾人嘲笑,回頭他哪還有臉活著?
鐘云在宮中多年,對這些事兒門清,就準備去弄飯菜。
郝米卻搖頭,進去拿了一個食盒,“咱去!”
哎!
鐘云嘆息。
“這好日子才將過了一陣啊!”
鐘云杵拐去了人多的地方。
“……郝米這下算是完了。”
“行騙到了太子殿下那里,沒死就算是神靈保佑了。”
“郝米不是那等人”鐘云解釋道:“這孩子很是淳樸,從不肯騙人……”
他一番解釋卻無用。
“你如今要靠著郝米為生,自然會為他說好話!”
等吃完飯,見郝米木然,鐘云就說出去走走,隨后一人去了前面。
“見過諸位先生。”
鐘云一直等候,等到了張頌等人路過,一個躬身差點摔倒。
“何事?”
眾人看著心情不錯……剛才有人提議去喝酒慶賀一番,此刻就是出宮。
鐘云抬頭諂笑道:“郝米那孩子最是實誠,今日之事他定然是昏了頭,回頭讓他給諸位先生賠罪……”
他不肯說郝米是騙子,也不肯說郝米錯了,只是采取低姿態……但凡是人就喜歡別人在自己的面前低頭,頭越低他們的優越感就越多,越愉悅。
這一點鐘云了如指掌。
可他卻不知道這些先生對新學的態度,除去少數人態度公允之外,其他人皆把新學視為大敵。
大伙兒都學的是儒學,新學出來搶飯碗……能忍?
當然不能忍!
這玩意兒說什么道統,說什么你錯我對都有些扯淡,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搶飯碗。
道統就是飯碗!
賈平安看得真切,所以一直不肯大動作,否則搶了那些人的飯碗,回過頭說不得有人能當街襲擊他。
咱們要慢慢的來,一步步的來。
這是他的策略。
一個先生看了他一眼,輕笑道:“一個內侍也敢涉足這等紛爭,好大的面子。”
眾人笑著走了。
幾個旁觀的內侍也在笑。
宮中出一個能陪著太子讀書的內侍讓人眼紅的不行,可這個內侍竟然還能為太子授課……等太子以后繼位,郝米會是什么地位?
只需想想眾人就各種羨慕嫉妒恨……本來就少了家伙事的內侍們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于是表面和郝米言笑晏晏,內里卻恨不能此人哪日觸怒了貴人被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