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行卻無所謂。
賈平安頷首,“你只管說來。”
陳衛松了一口氣,“去年老妻病了,加之還病了個孫兒,就去尋了史家借錢……說好的一年后歸還……”
賈平安皺眉,陳衛心中一個咯噔。
“可寫清楚了用何物抵押?”
“田地。”
賈平安點頭,“到期你可還了錢?”
“還了,史家不收,說是不夠,老夫和他們爭執被趕了出來……隨后史家就奪走了我家的田地,更是上門打傷了老夫的三個孩子……”
陳衛本是跪坐,突然往后退去,隨即拜倒。
賈平安指指陳衛,包東上去把他扶起來。
“契約何在?”
“在!”
陳衛不是棒槌,從懷里摸出了契約。
賈平安看了一遍,隨手就撕了。
陳衛瞪大了眼睛,伸手想去搶奪,卻又縮了回來,絕望的道:“不能啊!賈郡公,這不能啊!沒了契約史家不認賬!”
賈平安淡淡的道:“不,如今是你不認賬。”
“啥?”
陳衛懵了。
賈平安起身過去,包東笑道:“賈郡公的意思……此事就當沒發生過,那錢也不用還了。”
“可田地呢?”
田地可是陳家立身之本,沒了田地,一家老小就要去做流民。
包東笑了笑,“賈郡公出手……你覺著自家那點田地算事?”
“可……”
可沒契約啊!
老實人循規蹈矩過了大半生,一生都聽從律法和道德的約束,絕不敢越雷池半步。可從史家強奪田地開始,他的三觀就被顛覆了……
他跪坐在那里哽咽著,雙手抓住席子邊緣用力的抓撓。
“那一刻啊!看著孩子們被毒打的那一刻,大唐在老夫的心中就死了,什么狗屁的大唐,什么狗屁的帝王,和老夫一家子只有仇,沒有恩……”
正在吩咐徐小魚去查探的賈平安楞了一下。
是了,社會不公就是麻煩的開端,小范圍的不公還在承受范圍之內……就像是此刻的大唐,兼并土地開始了,每一戶被巧取豪奪的百姓在悲號,可卻無人聽聞。
官吏們在冷漠看著。
神靈在冷漠看著。
在一些人的心中大唐已死!
小范圍的大唐已死還能控制。
當這種不公彌漫到大唐各處時,無需外敵入侵,這個大唐一觸即垮。
“多謝了,賈郡公,多謝了。”
陳衛的感激實實在在,可賈平安卻高興不起來。
用人來干涉這種不公本身就是一種不公。
地方官吏呢?
村正鄉老呢?
在面臨一個豪強家族時他們集體沉默了。
不,他們甚至有可能在集體分肥。
若說大唐是一個巨人,那么這些人就是巨人軀體上的蛆蟲。蛆蟲不斷在蠕動著,不斷在啃噬著這個巨人的血肉。
“人啊!其實就是獸類!”
其實人類的種種行徑甚至還比不上禽獸。
法師和阿姐相談甚歡,晚些尋了賈平安。
“貧僧想遷移耶娘的墳塋,剛寫了文書,煩請賈郡公這里出個人送去長安。”
呃!
遷移墳塋……這事兒倒是好說。
賈平安進去問道:“法師,為何要上書陛下?”
難道法師的耶娘的墳塋還關系到大唐的國運?
玄奘坦然道:“沒錢。”
法師是個不存錢的人,但凡有人供奉了什么錢財,他隨即就會交給寺里,自己一錢不留。
賈平安皺眉,“法師,你開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