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索的風。
一陣一陣吹過。
已經進入隆冬時節的帝都,顯然比往常更冷一些,撲面而來的寒風,猶如骨刀,綿延不斷地刻在臉上。
許多年,不曾出門閑逛的秦烈。
這次出人預料的邁過了家門。
半生戎馬,一世主宰的老輩王者,哪怕現如今已是七十高齡。
但,精氣神照樣充沛。
老人抬起頭,望著門前光禿禿的枝椏,以及三兩掠空而過的青鳥,眉頭泛起一陣懷戀的神態。
他的身后跟有一位老仆從,佝僂著身材,緊隨其后。
長相并不出眾。
倒是罕見的鷹鉤鼻,令人印象深刻,身高與秦烈相仿,他瞇著眼,嘴角泛起的笑容,給人一股很和煦,很慈善的感觸。
“吳鉤,你跟在我后面,差不多有三十來年了吧?”
秦烈雙手負后,走走停停。
本名吳鉤的老人,落后一個身位,形影不離。
“快四十年咯。”
吳鉤下意識挺直腰桿,奈何年紀大了,折騰了一會兒,反倒不倫不類,自嘲一笑,沒再堅持。
“都四十年了啊。”
秦烈嘆氣,這世道,真是歲月不饒人。
一眨眼,四十年光陰,輾轉流逝。
四十年間,他經歷了刀光劍影的戎馬生涯。
也親眼目睹著,時代的變遷,以及鋼鐵建筑如雨后春筍般,拔地而起。
當然,也送走了一位位,同輩,又或者同時代的人物。
遠的不說,譬如鎮南王楚劍。
幾個老輩中,身子骨最硬朗的家伙,卻走在了最前頭。
“牛鼻子楚老兒,死了也十幾年了。”秦烈第二次嘆氣。
吳鉤點頭,“是滴哩。”
他的腔調,很奇怪。
不似本土方言,卻分外動聽,宛若江南知性女子,嬌羞中又帶著揣揣不安,每逢少女懷春,最迷人。
“想想這么多年,我秦家最風光的階段,不是奠定了浩瀚疆域的歸屬,而恰恰是五族爭霸的時候。”
秦烈雙手揉臉,神色感慨。
昔年最巔峰的時代,他左有九千歲韓慶之,右有……
號稱帝國雙壁。
“一個巔峰退隱,一個巔峰戰死,哎。”
時年今日,有些東西,于秦烈而言,依舊是心梗,不吐不快。
縱然,身邊這位本名吳鉤的老人,早以放下芥蒂,從未埋怨,實質上富貴在天,生死有命,也沒什么值得埋怨。
可每次提及這事。
秦烈的心里,總是不舒服。
“命中注定的,看開點就是了。”吳鉤拍拍秦烈的肩膀,安慰道。
這一刻。
他們不像主仆。
反倒像認識許多年的老朋友。
“如果舞陽不死,我秦家的版圖,是不是能再擴充一半有余?”
秦烈雙手并攏入袖,歷經歲月風霜的眸子,就這么,靜靜注視著廣袤的天地間。
吳舞陽。
老人吳鉤的獨子。
當年與九千歲韓慶之,并駕齊驅,號稱大秦一脈,最光輝璀璨的兩大將星。
因為戰功略勝一籌。
吳舞陽麾下的部眾,在那個時代,可是敢自詡‘萬|歲|軍’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