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現在的他認準了一個理:在轟轟烈烈的爆炸中帶走大量的生命,一切就會結束。
他不知道這個念頭從哪兒來的,也絲毫沒有懷疑這個念頭的合理性。
合理性很重要嗎?石恩宙每天看著完全不合理,沒有邏輯的幻覺,早就已經麻木了。
石恩宙帶好自己的“行李”,向下一個炸彈的安裝地點走去,卻突然停下來,躲進旁邊的陰影里。
——它來了,在找我。
石恩宙壓抑住內心的顫抖,屏氣凝息。
然后兩個穿著飯店制式和服的女招待有說有笑的抬著擺飯菜用的小桌板,從千面的T型路口經過。
走在前面的黑長直女招待手里的小桌板疊得都高過她腦袋了,但是她完全沒有半點不適,仿佛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一般。
而頭發染成茶色的卷發女招待就不行了,小桌板只壘到了下巴殼的高度,就已經搖搖欲墜了。
但是卷發女孩還是努力露出開朗的表情,和前面的黑長直少女聊天。
石恩宙藏在暗處,看著這一幕。
這一瞬間,他稍微感覺到幻覺減輕了。
但兩個女孩走過去之后,可怕的幻覺再次襲來,他聽見天花板上有什么東西在發出稀疏的笑聲,聽見自己那裝滿引信的挎包在哭泣。
非常識與非理智的世界包圍了他,像是馬里亞納海溝深處的黑暗一樣,要讓他窒息而亡。
石恩宙用最后的理智,強迫自己邁出腳步,在幻覺中辨認方向,按著記憶中的旅館地圖,走向下一個炸彈埋藏點。
突然,他又感覺到“它”來了。
于是他躲進了陰影中。
前方又有女孩子的聲音:“哎呀,我不想去洗澡啊,我想繼續看電視新聞啊!”
“再不洗,我們入浴的時間就結束了啊,難道你要跟C班的美加子搶花灑嗎?”
“嘖……”
“岡田同學,事件不是告一段落了嗎?桐生同學又是大英雄,你現在應該可以安心去洗澡了吧?”
“說是這樣說,可我總覺得心神不寧……我如果是編劇,肯定會在這個時候加入一個轉折。”
“為什么啊?明明可以大團圓結局了啊?”
“因為還缺一個決定性的大場面啊,對桐生同學的英勇凸顯得不夠。”
石恩宙小聲重復著“kiryo”這個讀音,他總感覺有點熟悉,但是想不起來是什么時候聽到過這個讀音了。
算了,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終結自己的痛苦最重要。
他從躲藏的地方出來,努力站直了身子,向前走去。
日本人不愛管閑事,但是如果自己表現得有問題的話,還是會有一定可能,遇到熱心腸的家伙來噓寒問暖。
石恩宙像正常人一樣邁步前行,結果他忽然看見前面T型路口有人正看著他。
看起來是在這里住下的修學旅行的學生之一,女孩應該穿著旅館發給客人用的浴衣,可能梳著麻花辮。
石恩宙只能看清這些了,因為幻覺一直縈繞在女孩周圍。
“你怎么了?需要幫助嗎?”女孩開口了,聲音倒是毫無阻礙的鉆進了石恩宙的耳朵,沒有任何干擾。
“我沒事。”石恩宙淡定的回答,“可能今天工作太多,有點發虛。不用擔心,我休息一下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