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怎么會在這里,還吊死了?
他瞳孔緊縮,一種不屬于他主觀感受的悲痛和憤怒涌上心頭,他自認為只是驚恐,還沒有到對一面之緣的老張的死萬分悲切的地步,可內心中的感覺卻不經過他的允許,肆意爆發。
就好像……他以前經歷過這一切似的。
不只是老張。
門縫被風吹大了一點,虞幸看到了更多。
老張那位給他盛粥喝的妻子,害羞卻又好奇靈活的麥麥,以及許許多多他不認識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部都被麻繩吊著,每個人的下方都有一灘積水,并且不斷增多著。
里面人影綽綽。
里面的尸體都如鐘擺一樣晃動。
就像咒怨里那個把上吊的尸體推著玩的鬼小孩俊雄一樣,眼前的場景,就好像有無數雙手在推動尸體們。
等等,咒怨是什么?
虞幸茫然想到。
但這只是思維中一閃而過的插曲,就現在而言,他很恐懼。
這個掛滿尸體的地方,就是神婆的家?
他還是餓死吧!回去了,他才不要進去!
“你在看什么?”突然,一個低沉的女聲從虞幸背后響起,虞幸一股涼意從腳底涌上腦門,不寒而栗。
他僵硬地轉過身,在這一瞬間看見了一個近在咫尺的丑陋女人。
女人身材還是不錯的,穿著與這個村莊格格不入的中式黑裙,頭發挽了一個漂亮沉穩的發髻,處處透著精致。
只可惜了這張臉,大概是燒傷吧,大半張臉上都是疤痕和明顯的痂,一只眼睛沒有眼皮,眼珠就這么暴露在空氣中,仿佛時時刻刻都在憤恨地瞪視別人。
就比如現在,她就像在瞪視虞幸,要把虞幸掐死似的。
“啊!”虞幸不爭氣地驚叫一聲,面帶恐懼地往后退,光著的腳踩到了一塊有些尖銳的石頭,他痛呼一聲,沒把握好平衡,直接跌坐在地上。
腦袋里嗡嗡的,虞幸苦著臉抬頭,又是一愣。
他面前的分明是一個美貌女人,皮膚光滑白皙,五官在柔和與凌厲之間尋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歲月在她眼角留下了淺淺的痕跡,卻贈送了厚厚的氣質作為補償。
哪有什么燒傷和疤痕?
女人看到他這么大的反應,似乎有些驚訝,又有些不愉,但是還是問道:“你沒事吧?”
虞幸腦子里警鈴大作。
先不管她到底哪一個形象是真實的,只說,一個與眾不同的女人出現在這里,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她的地位與村民不同。
她就是神婆!
房間里吊著好多尸體的危險人物!
虞幸自己爬了起來,慶幸腳底沒有被劃破,他努力維持著鎮定:“沒事,沒事。”
“你看到我……感到害怕?”女人語氣里疑惑和陰冷一樣多,并且朝他接近了一步。
這一刻,虞幸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福如心至:“對不起!我,我自卑……”
“哦?”女人果真少了幾分陰冷,多了一絲詫異,她嘴角勾起,饒有興趣地問,“自卑什么?”
“我,我渾身都是傷疤,太丑了……”虞幸說著,用手捂住了胸前和腹部的繃帶,這當然是徒勞無功,不過是為了讓女人注意到他的傷罷了。
他神色低落,語氣急促:“我也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是什么人,為什么有這么廢的身體,還、還有長頭發……對不起,我會嚇到你的,對不起,對不起……”
女人在他身上打量一番,又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臉色突然柔和起來:“聽起來,你是個迷了路的孩子。”
她笑著摸了摸虞幸的頭,余光瞥過他一頭像是古代男子才有的長發:“別擔心,你一點也不丑,你的身體是我見過最完美的,容貌也讓人嫉妒。相信我,只要你的傷口愈合了,將會非常非常好看……”
被她的手觸碰到頭的一瞬間,虞幸只感覺身體里似乎有一股陰冷的氣息流經四肢和軀干,讓他呼吸困難,頭暈目眩。
喉嚨里涌起腥甜,他沒忍住,嘴角緩緩滲出一縷猩紅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