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趙一酒大概才剛剛懂得什么是恐懼,年紀太小的人對于一切都缺乏應有的畏懼,那是因為基因中隱藏著的警戒還沒有得到足夠的開發,當一個人知道害怕某些動物,害怕某些行為,或是害怕鬼這種未知的事物的時候,才是他們真正開始保護自己的時候。
趙謀就在他剛剛懂得恐懼時,將這個故事當做睡前故事,每晚上都要講給他聽。
可能是懶得找新的故事,所以用重復的故事來敷衍他吧。
當時他們一家人都還好好的,他的爸爸也很放心將小一些的趙一酒交給哥哥趙謀看顧,誰會知道趙謀平時都給趙一酒講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所以趙一酒對這個故事的印象非常深刻,深刻到哪怕后來經歷了很多年的黑暗和孤獨,又在重見光明之后成長到了25歲,也幾乎對趙謀小時候講故事的樣子歷歷在目。
語氣、劇情和表情都像是被刀刻在了他腦子里似的,現在面對著小丑男的咆哮,故事里尾隨小女孩的男人,也就是值班室里的大叔的形象,突然和眼前的小丑男合二為一。
他有一瞬間的恍惚,力氣巨大的小丑男便趁著這個空擋,爆發似的一把將他推開,那把刀依舊是仇恨穩固地朝著虞幸刺來。
大概是言語上的嘲諷,對瘋狂之后精神敏感的變態兇手來說,威力要遠遠大于可能存在的肢體沖突吧。
刀刃再一次戳到臉前,虞幸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他只是身體比較虛弱,但身體和爆發力都要比這個小丑男更加強悍,此刻他小幅度的偏轉頭顱,閃過了這一刀,然后用手握住了小丑男的手腕。
五根手指狠狠發力,回過神來的趙一酒只聽見小丑男的腕骨發出了咔嚓的碎裂聲,小丑男像是不敢置信似的瞪大了眼睛,片刻后才反應過來,發出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叫。
他手上的頭顱吧嗒一聲掉落在地,小丑男臉上一怔,又立刻不再管自己碎裂的腕骨,丟了刀就彎腰寶貝似的撿起了那顆頭顱,然后以一種前鋒帶球沖撞的架勢,狂笑著撞開了虞幸,朝著廁所的門口飛奔而去。
相比起之前的戳刺和攻擊,小丑男逃跑時的速度和反應能力都明顯上升了一個大臺階,以至于虞幸都沒能攔住他,反而在他逃跑時被擦到了一下,半邊身子都麻木了。
趙一酒立刻就要追,虞幸笑了笑:“不用追了,你沒看到嗎?他的身體一出廁所的門就消失了,看來他只存在于廁所這個封閉空間的事件中。”
也就是說,他的確是曾經那條時間線上的人類兇手,跟隨著隔間中的尸體一起,被永遠的留在了晚自習的傳說當中,成為了一個無法逃脫的恐怖故事。
正常來講,這個事件的流程應該是這樣的。
有人發現了倒數第二個隔間里的尸體,驚慌之下發出尖叫,就在這時,最后一個鎖住的隔間里傳來敲擊聲,發出尖叫的人更加害怕。
然后小丑男提著尸體的頭顱沖出來,用語言攻擊加速發現者的恐懼,再用手里的刀將發現者殺死,變成和倒數第二間隔間里的尸體一樣的模樣,這就是廁所事件在晚自習時間里的殺人的流程。
尸體,兇手,瘋狂,刀刃,這些相連的意象足夠組成一個讓現在的學生一步也不敢踏進廁所的怪異傳說。
但是就在今天,小丑男兇手遭遇了滑鐵盧,他遇到的兩個人比他更加瘋狂,其中一個的力氣活和陰冷氣質不輸了于他,另一個竟然還捏碎了他的骨頭,不僅如此,還對他言語嘲諷,否認了他殺人之后的儀式感。
都是魔鬼!
所以小丑男抱著想要逃離的想法往外跑去,當然了,他可能并不知道自己是“跑”不出去的,在他的想法中只有一個時間線和一個世界。
最后呈現出來的效果就是窮兇極惡的變態殺人兇手在驚恐中逃出廁所消失了,連帶著連隔間里的尸體也一起如泡沫般不見蹤影,廁所重新變得正常起來,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只留下兩個情緒穩定的外來者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