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陳重蒙上下梳理,禁軍與衛軍的編組才水到渠成。火諸省內各州和兵備道也是在陳重蒙的打點下盡力配合。有這個人在,李經略可以專心于軍務,省卻了他與地方周旋所需的大把精力。
“經略過譽了,卑職哪當得起。”陳重蒙恭謹回應,年紀不大,氣質卻沉穩非凡。李經略又不由暗贊,此人定有大前程。
“參軍看出了什么嗎?”李經略考校起陳重蒙,“大雪天氣,賊匪還如此活躍,這可不尋常。”
“賊匪都是烏合之眾,”陳重蒙還真有看法,“劫掠松州后就散作了若干支,各有去向。得知朝廷大軍進逼,省內衛軍也編組起來了,紛紛遁入山林。山林里哪養得起百萬之眾,算算時間,他們該是耗光了劫掠所得,正凍餓交加,想搶到衣物糧食。”
“這也虧了你,”李經略點頭說:“在大軍趕到前緊守各城,堅壁清野,不給賊匪留下煤與可以造飼料與糧食的模械,讓他們無法在山林里久待。”
“這也苦了一般民眾,”陳重蒙垂目低嘆,“有傷天和啊。”
“平亂就得行霹靂手段,“李經略擺手:”這才是最大的天和,還是說說應對吧,你覺得我們該做什么?”
陳重蒙想了想,搖頭苦笑:“不好辦,賊匪既多又散,禁軍難以出動,衛軍又不可信……”
說到這變得遲疑,“若是能把賊匪引得匯聚起來再攻松州城,那就理想了。”
“你我英雄所見略同啊,”李經略哈哈笑了,“我也想到了,難就難在要怎么讓他們明知危險,也甘愿聚集起來再攻松州。”
“凡人愿行大險者,不外乎情與利,”陳重蒙像是得了指點,思路頓時開闊了。“我們可以散播消息,說松州積存了大批物資,引賊匪來攻。若是經略愿意自污,在消息中加入……經略書生意氣不懂用兵,盡遣禁軍分兵搜山,松州幾乎是空城這些話,賊匪定然心動。”
“只要能剿滅賊匪,這點污穢我哪會在意。”李經略先點頭后搖頭,“只是這樣的利足以引來不少愚匪,不過陷阱布設得如此淺顯,怕不能把賊匪一網打盡。我看還得在情字上下功夫,好教賊匪明知是陷阱,但意氣難平,也不得不踏進來。”
“大人英明!”陳重蒙拱手贊道,再盡心謀劃:“要說情字,松州民亂,其實是本地牧守治政多年,頗為苛酷的緣故。今年秋解時知州盡遣爪牙,要將民眾秋糧盡收入庫,還不給銀角,而是一斤糧給半斤模械造的干糧,終于激反了民人。”
“牧守有過,為何不投告?”李經略哼道:“哪怕是叩閽呢,只要朝廷知道,總能解決,豈能反亂?不管什么緣由,反亂就是死罪。他們還殺了知州,罪無可赦!”
“那……招撫是不行了,”陳重蒙說,“既然如此,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讓賊匪因怒而再攻松州?”
李經略負手捋著短須,哦了聲就再沒說話,但看目光閃爍不定,顯然是心動了。
天色早早暗了下來,陳重蒙在經略衙門呆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出來,坐上一輛破舊蒸汽車,回自己在松州城的臨時住所。
“經略的晚飯可不好推啊,”車上陳重蒙像是自言自語,“不讓你們多發幾個通訊還不好辦到。”
“李經略定下方略了嗎?”車里除了他就一個司機,看起來老實木訥頗為普通,只在說話的時候瞇著的眼睛才泄出一縷精光,語氣也格外沉冷。
“朝廷早就定下了松州剿汶州撫的方略,”陳重蒙搖頭:“若是李效成體諒民情敢作敢為,也未必不能說服朝廷更改方略,但很遺憾,他并不是那樣的人。他準備把你們引到松州城下,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