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廉在驚魂未定的人群中四處詢問,他的記憶,停留在沈秋邁步踏入大殿的那一刻,他并不知道之后的事情,心中擔憂的很。
但問了很多人,都沒有得到回答。
直到去詢問那些丐幫叫花子,才得到了很不耐煩的回應。
“皇城整個都毀了!”
燒著火的乞丐頭,頭也不回的對身后這白發蒼蒼,穿著盔甲的狼狽老頭說:
“里面的人,除了大俠們之外,基本都死絕了。”
“國主呢?”
趙廉表情呆滯了一下,語氣急促的又問了一句,結果引來那乞丐頭眼神古怪的注視,他說:
“你說的是哪個國主?那個廢物趙鳴?還是咱英明神武的大楚王女?”
見趙廉不回答,乞丐頭打量了一下他的盔甲,便呵呵笑著說:
“你這老頭,看樣子也是前朝體面人啊,別多想啦,趙鳴死了,很多人都看得清楚,他的尸體被北國人搶去了。
老乞丐我勸你哦,別再懷念前朝了。
咱們大楚乃是天下正統,像你這樣體面的人,還是趁早認清形勢,去給咱大楚王女投誠,沒準還能再得個官做做呢。”
“死了?”
趙廉根本沒聽到這乞丐頭的“勸降”,雖然早有預料,但在親耳聽到趙鳴已死的消息后,老頭還是陷入了一種心神沖擊的呆滯中。
乞丐頭見他不回答,好似發了癔癥,也不去管,從旁邊撈起一碗熱水,塞進趙廉手里,就不管他了。
大龍頭張屠狗給他們找了個好差事,如今大楚初建,他們這些乞丐隨軍,以后沒準也能混個從龍之臣呢。
這城里到處都是事等著他們去做,哪有功夫管一個發癔癥的老頭?
趙廉就在人群外呆立了幾息,突然像是反應過來,他將手里水碗里的熱水飲下,讓腸胃熟悉些,便拄著根隨手找來的棍兒,一瘸一拐的走出這條街。
用身上帶的玉佩,找人換了匹驢子,又把沉重的盔甲脫下來,丟在一邊,免得被天策軍抓個正著。
老頭騎著驢子,往皇城方向去。
城中這會挺亂的,還有武者在排查蓬萊殘余,有些地方還有魔兵在毆斗,自然也沒人去管他,倒是一路暢通無阻,來到了皇城邊緣。
果然,這里是城中最慘的地方,被戰斗波及,又有四象混沌的風火水土的沖擊,曾經宏偉的宮墻,已徹底被夷為平地,只剩下一些殘垣斷壁還矗立著。
似乎燃起過大火,四面都有焦土灰燼,河洛幫的黑衣拳師們在廢墟中翻找著,好多被找來的大車,都停在其中,運載那些有價值的東西。
四周有天策軍巡邏,不許閑雜人等靠近此處。
趙廉對皇城非常熟悉,就跟回自己家一樣,他順著一處隱秘地,溜進皇城之中,往毀棄的最嚴重的大殿方向去。
老頭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來這里干什么。
趙鳴死了,趙氏王朝崩潰了,南國國滅已是定局,風雨飄搖二十多年,從趙虎,到趙彪,再到趙鳴,就像是一場狂妄的夢。
臨安繁華,萬丈軟紅,人間富貴,權傾天下。
多好的夢啊。
讓人流連忘返,不欲醒來。
但眼前這片凄涼的殘垣斷壁,就像是一記洪鐘敲響,宣告了夢境最終的破滅,以一種最殘酷的,又像是命數注定的方式,將美夢擊得粉碎。
趙廉拄著棍,在蓋滿了灰燼的廢墟中行走。
他四處看著,這副場面他其實并不陌生。
二十七年前,臨安禁宮失火,楚少帝死于宮中,大楚國滅之后,趙虎心中畏懼,不敢前來,也是趙廉帶著兵卒,親自前來此處,收拾狼藉的。
那時候,二十七年前的那個清晨,失火過后的皇城,和眼前這片廢墟幾乎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