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見了她。”
阮朝夕雙目漸圓,喉頭突然有些晦澀。
這樣的語氣,那個語焉不詳的“她”字,旁人也許不懂,阮朝夕卻明白,他說的,是他生母,那個曾住在她隔壁,貌美卻古怪的女人。
那時她也曾替他鳴不平,問他媽為什么要這么虐待他,江宴卻從未多說過什么,只是每當這個時候,他周身籠罩的孤寂與凄冷,濃得像冥府的夜,將人包圍,讓人喘不過氣來。
江宴被認回江家,對外不曾提起他私生子的身份,名義上,他是三房的人,她也從來沒聽說過三房江則柏有離婚重娶的消息,也就是說,他媽媽,并沒有被江家接納。
這么說,是一直還住在洛杉磯?
江宴這模樣,這趟去洛杉磯的旅程,分明不盡如意。
她動了動唇,心頭思緒紛亂,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
江宴卻似乎也并沒想等她安慰,沉沉看她一眼,繼續往下說,“她叫沈淼……年輕的時候,是個演員。”
阮朝夕微訝。
這是她第一次聽江宴提起他媽的過往。
沒想到他媽以前居然也是個演員。
不過,她那樣極貌美的模樣,走娛樂圈這條路,倒也不奇怪。
“她長得漂亮,剛出道便小火了一把,在圈里也算小有名氣。后來,江則柏看上了她。江家公子,一表人才又有權有勢,她很快墜入情網,甚至為了他,犧牲了自己的事業。”
“可是,她動了情,江則柏卻只是玩玩而已。梁媛強悍,又有梁家做后盾,江則柏不敢,也不可能同她離婚。她卻不信,自以為兩人是真愛,瞞著江則柏,偷偷懷上了。”
“江則柏知道她懷孕的消息,又驚又怒,瞬間翻了臉,怕家里知道,逼迫她去把孩子打掉。”
“如果這個時候,她不再對江則柏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老老實實去打掉孩子,也許,她還能有東山再起重回演藝圈的機會。可惜……她心中還對江則柏抱有妄想。”
江宴的聲音在耳邊回想,低沉沙啞的嗓音,波瀾不驚的情緒,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故事。阮朝夕卻一陣心疼。
他說著讓沈淼打掉孩子的話。可如果那時沈淼去流了產,又怎么會有他呢?
心里泛上細密的疼。
抬頭看一眼江宴蒼白透明的臉色,她幾不可聞地嘆口氣,伸手握住了江宴的手。
江宴的手指動了動,反手將她的手握于掌中,指尖是沁人的涼,像初冬時下的第一場大雪。
原本阮朝夕還有些遲疑,當下也斂了其他心思,任由他握著,聽他繼續往下說。
“她去了美國,悄悄把孩子生了下來,然后抱著孩子回了國找江則柏。江則柏知道她私自生下孩子,大怒,給了她最后一筆錢,打發她重新回了美國。”
“她孕中思慮過重,早產生下我,導致我生來孱弱,而且眼下又有胎記,她覺得是我沒用,沒能替她奪回江則柏的心。回到美國后,她終日郁郁,閉門不出,恨江則柏,恨我,恨所有人。”
聽到這,阮朝夕總算明白了沈淼對江宴那種莫名其妙的恨意和敵視從何而來。
可是,稚子無辜,上一輩的恩怨,為什么要江宴來承擔?
心中替他憋屈得難受,手指輕輕在他掌心撓了撓,低低道,“不要難過,都過去了。”
江宴朝她笑笑,“我不難過。”
說完這話,他似想到什么,神情又幽冷下去,“那時我跟你說要回國,其實就是江家人知道了我的存在,江老爺子想見見我。我不知道江家人是什么態度,不想你擔心,所以沒跟你細說。”
“一個月后,我回到美國,卻發現你已經搬了家,沒有給我留下只言片語。我問她,她只說不知道,還嘲諷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以為……以為是因為那個吻,你心中怪我,所以不告而別。”
“直到上次你跟我說給我留了信,我才知道,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樣。我這次回去,跟她對峙,她承認撕了你的信,還在你打電話回來時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