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在鐵灰色的椅子上,穿著單薄的白色衛衣,懷里抱著一個小女孩,他用羽絨服把小女孩裹得緊緊的,旁邊的椅子上斜躺著一個小男孩。兩個小孩都在輸液,輸液袋掛在同一個架子上。
梁沅沅只見過臺上那個萬眾矚目的蘇粲,從沒見過這樣的他,瘦削、落寞,甚至是有點狼狽。
她忽然有些無所適從,不敢靠近。
許是梁沅沅的目光過于直接,蘇粲一抬頭就看見了她,懷里的小女孩跟著動了動,虛弱地眨了下眼,因發燒而變得通紅的臉頰浮上一抹笑意:“漂亮姐姐。”
梁沅沅任何時候都穿得跟洋娃娃一樣精致,雪白的羽絨服敞開,露出里面的深藍色毛衣和格子短裙,戴著一頂的毛茸茸的帽子,兩邊垂下來的毛球擺在身前。
既然他已經發現了,梁沅沅也沒處可躲,大大方方走了過去,站在蘇粲面前。
“你怎么找到這里的?”蘇粲聲音淡淡的,仔細聽還有點沙啞的顆粒感,不知道是不是也感冒了。
“今天你沒來酒吧,我問了樊振東,他說你在這里,我就來看看你。”梁沅沅看著他懷里的小女孩,七八歲的樣子,眼珠亮晶晶的,小臉有點黑,額頭貼著退燒貼,在很小聲地咳嗽。
蘇粲:“現在看到了,早點回去吧。”
梁沅沅:“你吃飯了嗎?我去幫你……”
兩人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蘇粲的語速較快,說完了該說的話,梁沅沅的話卻被迫中斷。
她愣了愣,還是接著說完了:“我去幫你買飯。”
“你那天的話我都聽到了。”蘇粲忽然提起他們之前那次不能稱之為爭吵的對話,“你說你不是在追偶像明星,那你是在追我?你現在看到了,我并不像舞臺上那么光鮮亮麗,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梁沅沅不料他把話挑開了,說得這么直白,她心臟跟敲鼓似的,毫無節奏地亂跳,耳根也開始發燙。
她毫無招架之力,手指攥緊了衣擺,最終什么都沒說,轉過身就跑了。
蘇粲望著她匆忙跑開的身影,自嘲地笑了一下,低下頭看著妹妹,又看了眼一旁睡著的弟弟,心頭如同壓了塊石頭,那樣沉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這樣沉重的心情沒能持續多久,因為梁沅沅去而復返,手里提著一份熱氣騰騰的蓋飯,還有毛毯。
她沒說話,把毛毯蓋在旁邊小男孩的身上。
傍晚,蘇粲接到鄰居的電話,說家里兩個小孩發燒,他丟下酒吧的事匆忙趕回去,再帶著他們趕到醫院。掛號、繳費、輸液,全部是他一個人在忙活,自然沒空吃飯,也沒帶東西過來,于是把自己的衣服裹在妹妹身上。弟弟是男孩子,年齡又大一點,只能讓他自己抗著。
好在大廳里有暖氣,并不是很冷。
梁沅沅指了指輸液袋,提醒他:“還有一點就輸完了,你快吃飯吧,我幫你抱她。”
小女孩很懂事,聽她這么說,掙扎著要從蘇粲懷里下來:“我可以自己坐,哥哥你去吃飯。”
蘇粲連忙阻止她的動作,擔心她亂動會碰到手背的輸液針。他猶豫片刻,最后把妹妹放在椅子上,自己坐在旁邊吃飯,沉默了一會兒,他說:“謝謝。”
梁沅沅低著頭,踢了踢鞋尖上沾的污漬,應了一聲:“不客氣。”
輸液袋已經見底了,蘇粲還沒有吃完飯,梁沅沅跑去叫了護士過來拔針。旁邊一直昏睡的小男孩醒了,眨著惺忪睡眼,皺了皺鼻尖:“好香呀。”
他身上的毯子隨著起身的動作滑了下來,梁沅沅過去幫他蓋上去,笑了笑說:“你現在感冒不能吃那個。”
小男孩看著她,聲音充滿稚氣:“你是誰?”
“我是……”梁沅沅看了一眼蘇粲,他已經吃完飯了,把飯盒收拾了一下裝進袋子里,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扔進垃圾桶,“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時間已經不早了,蘇粲摸出手機點開微信的二維碼,要求加梁沅沅為好友。
她有點受寵若驚,之前他送她回學校,她一路上心里都在敲著小算盤,不知道該怎么要到他的聯系方式,沒想到這次輕而易舉。
她掃了他手機上的二維碼,添加好友。
他的昵稱是一個“蘇”字,后面帶了一個話筒的符號,頭像一片黑灰色,個性簽名也沒有,微信號是他的手機號。
短短的幾秒時間里,梁沅沅已經把能獲得的信息記在了心里,剛想把他的號碼存進電話簿,蘇粲就發來一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