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夫人不敢置信地道:“難道就為了錢財,竟狠心地要害了兄弟骨肉的性命?”
蒙津黯然不語。
兄弟鬩墻,本來就是人世間最令人傷心的事情。被自己的嫂嫂謀害,也是他生平之痛,不愿意多說,也是可以理解的。
場面一時有些冷。
蒙慶云開口道:“父親是何時知道,是胡一槍謀害了你?”
蒙津這才重新提起精神,道:“那是被亂民挾持之后。我既已辭官,自然不會穿官服,亂民起先只當我是個富家翁,想要敲詐點銀錢。那胡一槍卻失口說破了我的身份,亂民這才認為奇貨可居,將我交給他們的首領,重點看押起來。”
“自那一刻起,我才對胡一槍留意起來。越看越覺得,這家仆行為異常。”
“到后來,官軍平叛,亂民潰逃到沂水之上,大家商議是投降還是逃跑,胡一槍也在中間不斷挑唆攪混水,最終亂民內訌,發生械斗。胡一槍便故意將我撞入江中。”
“春夜的江水,何等冰冷,落水之時,我真以為此命休矣。”
白老夫人合掌念佛:“阿彌陀佛,幸好佛祖保佑,叫你死里逃生。”
蒙津點頭:“是,多虧張阿大,救了我一命。我看他人雖憨直,卻有一身蠻力,忠厚可靠,沂州此時遍地流民,我原本的隨從都已遇害,正缺護佑,便收他為仆,叫他跟著我,他有了依靠,我也有了自保之力。”
白老夫人忙點頭:“甚好,甚好。咱們要善待這個救命恩人。”
白榮誠便問道:“既然你轉危為安,為何不趕快回鄉,反倒要隱姓埋名在沂州流連呢?”
蒙津道:“起初是我落水之后,發了一場病,無法行路,不得不休養生息。后來聽說亂軍與官軍相持,最終被魯王府三郎勸降,以至于魯王府這位三公子名聲大噪,朝野上下無不嘉許稱贊。”
他冷笑起來:“沂州民亂本身就是魯王府造下的禍根,流民作亂的背后也是魯王府一手操縱,如今他們竟然還自導自演,弄了一出單刀赴會的把戲,把這位三公子塑造成不畏生死、救命于水火的英雄。”
“哼哼,殺人者反倒成了萬人景仰的偶像,真是可笑,可惡!”
他用力地拍了一把身旁的椅子扶手,痛恨之色溢于言表。
“當初官家對我委以重任,防備的就是魯王府為爭儲做出謀逆作亂的舉動。如今魯王府將天下人耍弄得團團轉,我若不徹查清楚背后的陰謀,將之公諸天下,豈非辜負了官家的信任。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因此不得不隱姓埋名、暗中調查。”
說到這里,他站起來,對白老夫人、白榮誠、白榮信、徐氏等人一一作揖。
“我雖無私心,卻累得岳母、舅兄、嫂嫂們為我擔驚受怕,又連累元娘這孩子孤苦無依,實在慚愧。”
白老夫人紅著眼眶,站起來扶住他的雙臂,道:“咱們是一家人,理應相互扶持。況且嘉惠去了,我身為外祖母,對元娘理應多加照拂。你放心,她在白家,就跟白家的孩子是一樣的。”
蒙津再次拜道:“多謝岳母。”
蒙慶云也起身向白老夫人和兩位舅舅、舅母道謝。
大家謙讓親熱了一番,才重新落座。
白榮誠問道:“這樣說來,那彈劾奏本,雖出自你兄長蒙侍郎之手,但其中的證據,其實都是你一力搜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