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緯心疼母親,討好地一笑,柔聲捧場道:“須等父親回來才能吃上嗎?兒子,兒子現在就想嘗嘗。
做母親的,哪里吃得住兒子這般哄,忙吩咐下人去院里的小灶蒸一盤香椿飯團來。
“四郎,明日你給姚娘子也送幾屜去,”魏夫人抬頭望著一樹杏花道:“你喜歡她,如今在府里頭,已不是什么秘密。我也喜歡這孩子,當初若知道你與她會生出如此情緣來,就該我出面,認了她做義女,這樣輩分上,也順些。”
曾緯胸口一股熱意欣欣然涌起,他扶著母親往屋里走,一面道:“父親和母親這般體恤兒子的心意,兒子真是如飲甘醴。只是姚娘子她,有幾分商戶人家愛折騰的性子,在兒子與她行禮之前,她一忽兒張羅她的飲子店,一忽兒又去開封縣租田產養桑養蝦,平日里四處行走,拋頭露面,也不曉得常來給母親行禮,與母親說說話,請母親莫怪。”
魏夫人立住,側過臉去看著兒子。
陽光映照下,四郎英俊的五官被勾勒得越發棱角分明,添了不少男兒氣概,那雙極像自己的鳳眼,晶亮有神。汴京城官媒娘子中轟傳的“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汴京城里看四郎”,魏夫人當初乍聽之下,頗覺俚俗,現在想想,自己的寶貝兒子得了如此評語,也是實至名歸了。
但歷經滄桑的魏夫人,與京城官場那些被她定義為庸脂俗粉的貴婦不同,兒子越是好,她越不愿兒子去做了那些朱紫朝臣的女婿。
丈夫曾布與她有殊途同歸的看法,大約算得這些年來他夫婦二人難得一致的見解吧。
魏夫人又回望了一番杏花,向兒子道:“四郎,我院里這一大片杏花樹,據說,府外那青風觀的塔樓上,亦能觀賞到。那就由外人看去,這杏樹的根基,總還是在海棠院中,怕什么?小姚娘子她,就像這杏花樹,本性純固,她未給吾家做兒媳時,在外行些趣事、善事乃至大義之事,就算拋頭露面、與那些陌生男子打交道,又有什么打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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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明日給姚娘子送香椿飯團時,也的確要讓她收收心啦,”魏夫人頓了頓,仍是口吻和悅道,“你此番院試放榜在一甲,我大宋如今的殿試又是從不黜落等第者的,故而,無論稍后你父親帶回來的消息怎樣,你總已是鐵板釘釘的進士了。一家進士百家求,何況你姓曾,朝中必有品階不低的臣工,要遣官媒娘子來踏吾家門檻嘍。你既未婚配,吾家對這些人拒絕一次,就是折一分情面。你呀,若心里真的定下了姚娘子,我與你阿父,至遲端午前,要想法子將姚氏的身份圓回來,好給你們行問名等禮數。這樣吧,待過幾日,外命婦朝會時,我去請向太后給個示下。”
曾家有族中女子,與向太后遠在河北的侄兒聯姻,那曾氏隨向公子進京拜會向太后時,都是由魏夫人作陪,故而魏夫人與向太后的關系,的確又比其他外命婦,更親近些。
母親這樣疼自己,這樣傾心竭力地為自己能迎娶所愛的女子而思謀,曾緯的感既之情,一時之間盈于肺腑。
他正要道聲“一切但聽父親母親吩咐”時,院外仆人唱報“樞相來了”。
母子二人同時回身去迎接,卻見一身紫袍的曾布,氣沖沖踏進院門。
曾緯心頭咯噔一聲。
父親連朝服都沒換,就過來了?還這般面色不善。
知曉今日殿試關涉兒子前程,魏夫人也一改平素的清冷之色,上前探尋道:“樞相,怎么了?”
曾布沖妻子作了個“你莫說話”的手勢,徑直走到愣在杏樹下的寶貝兒子跟前,盯著他的眼睛。
“父,父親……”曾緯小心翼翼地向曾布行禮。
“誰給你出的主意?誰讓你將殿試策論寫成那般?”
曾布的目光里,如有箭簇襲來,曾緯甚至不由自主地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