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際,踏入毓秀閣的大門、看到官家趙煦起身來迎太后時,向氏又驀然變得近戰膽怯起來。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劉貴妃身旁那個同樣美貌妍麗的婦人臉上。
她認識這張面孔。
隨曾紆回京后,臘月里宮中賜給外臣命婦們暖裘與口脂時,向氏陪婆婆魏夫人,與諸位臣妻進宮謝恩,見過這張面孔。
當時,她哪里知道此人的淵源,她甚至還感慨,到底是天子的內官,舉止謹肅、氣品典雅。
向氏盯著張尚儀,一時之間,血氣騰騰上涌。
賤媚的妖孽!
人前禮義廉恥半分不缺的模樣,背后勾搭有婦之夫、自薦枕席!
而張尚儀坦然行禮的模樣,終于令向氏,成為一支再無回頭可能的開弓箭。
向氏提起一口惡氣,叫聲“張氏”,人已邁到對方跟前。
手起掌落,兩記耳光打在了張尚儀的面頰上。
滿院諸人,男男女女,以及不男不女的,大多霎那呆怔,不知所措。
只有隨侍趙煦左右的梁從政,畢竟素來警惕天子安危,對天子近旁突如其來的沖突,反應十分敏銳。
梁從政疾步竄身,去拉向氏。
向氏已然動了手,仿佛二十來年加諸于身的閨秀束縛,總算甩脫了。
原來,教訓招惹自家夫君的婦人,竟是這般痛快。
打兩巴掌不夠,再踹幾腳才行。
自己左右是不體面了,那就更要讓張氏成為六宮笑柄。
向氏也不知哪來那么大力氣,掙撞開梁從政,毫無遲疑地抬腿,一腳將懵懂中的張尚儀,踹倒在地。
“倉啷,嘩啦……”
張尚儀端著的琉璃盆子,沒有懸念地撞擊到漂亮的卵石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宣告著一件皇家藝術品的毀滅。
姚歡瞪著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鬧劇。
曾紆的妻子,還要作勢撲上去,踢打坐在地上的張尚儀。
“放肆!拉開她們!”
天子的喝斥,令姚歡醒過神來。
她離張尚儀最近,亦上前,幫著梁從政擋住向氏,一面俯下身去,撥拉開琉璃盆子。
那好像一堆漿糊似地,一半掛在破碎琉璃中,一半黏在鵝卵石地面的提拉米蘇中,并沒有姚歡此前偷偷拌進去的巴覽子和榛仁。
果然是換了!
姚歡遽然抬頭看向張尚儀,恰見她滿面羞怒轉為倉惶,右手去抓落在裙邊的一件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