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玉曾聽爹爹說過一二,卻也只敢說一二,若被旁人聽到一個字,就是滅九族的大罪!
可蘇瑕的話是什么意思?大家明明知道,卻不敢指認出兇手?連皇上都無能無力的人?
她腦中靈光一現,浮現出來的是一個慈眉善目的女人。
“我只聽說,當年的恪親王(ke,四聲)因為要謀殺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而被……打死在宮中。”至于是被打死,還是被箭射死,戚玉記不清楚了。
蘇瑕沒有否認恪親王死在皇宮中的事實,他的眸子變得很深沉,扭過來盯著戚玉,一字一句說:“那你知道整個恪親王府的下場嗎?所有女眷充進軍營供將士們享用,男丁則全部殺完,一個也沒留!據說他們死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閉上眼睛,而恪親王妃,為表忠貞,在府門內懸梁自盡,她的尸體被人掛在王府大門前整整十天,模樣慘不忍睹!”
戚玉驚的連連后退,眼中滿是恐懼和錯愕,一手扶在城墻磚上,手指微微扣緊,似是不敢相信。她知道那場宮亂很慘,也知道死了很多人,可女眷們……全部充進軍營,不就是跟青樓女子一樣?
頓時又極為狐疑,好端端的,蘇瑕將軍為什么要提起前朝血案?爹爹說過,在當今皇上執政期間,此事為禁忌,誰要敢說出一個字,立馬有砍頭誅九族的罪名,他為何要跟自己講那么仔細?是無意還是故意?
她斂眉,不愿意再提此事,“前塵舊事,都已經過去了,如今提起已沒有意義。蘇將軍何必再講與小女子聽?小女子是深閨之人,并不懂其中道理。”
這里的風簌簌刮來,是狂野躁動的風,不像淮安,陽春三月,連風也溫柔。
蘇瑕好像并不愿意就此住口,他輕晃了晃頭,自顧自道:“我是直屬于皇上的人,也全權聽從皇上的命令。前朝血案在皇上心中深深扎根,他每次想起來總是悔恨,所以偷偷打聽何地有親王府存活之人,只想好好彌補他們。想必當年長公主救下侯爺也是存了私心的……戚大小姐,你冰雪聰明,初來乍到就能看清小盈對蕭侯的心思,自然也能想明白我這番話。”
戚玉的眼眸烏黑有神,與蘇瑕對視也不會覺得害怕,只是有一口氣堵在胸間,嘆不出來,唯有默默咽下去。
遠處昏黃連綿,唯有孤帆在天邊,她忽然想到謝鳶無意間說過的一句話。
“人這一輩子,就算膽戰心驚的過,也不會避開風浪和波折。不如坦坦蕩蕩,傲骨一生,才不算委屈。”
當時只聽聽過了,未曾多想,如今用在此處,頗為應景。
蘇瑕把該說的都說了,與戚玉同站立片刻后,樓下有將士喚他去議事,這才得以離開。下樓梯的那一刻,他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嬌細的身影遮不住晚霞,卻能攔住小部分的風沙。
很多年后,他忽然回想起這個背影,才知道原來不是所有女子都羸弱,而戚玉當得一個玉字,澄澈又有太多雜質,她的外表跟內心太不相配。
當然,這是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