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拿了個香蕉梨子過來,有人遞過來一瓶紅花油,還有遞過來牙膏的——那是一個牙套小子中午刷牙用的。
“謝謝,不過,牙膏就算了。”邊寧笑著,他現在只是分身。
陶子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家一下子都安靜了,他們的關系幾乎是全班公認,于是,張單立主動趕人,同學們戀戀不舍地散開去。
“你今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就是路上摔了一跤。”
“可你早上來的時候表情很怪。”
“哦,那是我沒睡醒。”邊寧現在想著回去說不定能再見到沙彌一眼,“那什么,我上個廁所。”
陶子成千言萬語都說不出口來,她僵在原地,今天的邊寧怪誕極了。
等邊寧的主意識回歸本體,在虛空里,沙彌已經不見蹤跡。
他一下就感到極大的悲痛,有些離別是沒有相遇之期的,他有種預感,不論沙彌是否成功脫離時間環,他都不會知道結果了。
邊寧現在被困在虛空里,往常他進入虛空靠做夢,離開虛空就得麻煩點,要么是等自己一覺睡醒,要么就是有人幫忙。
既然沒法離開,他就干脆把意識投注在分身。
在廁所的時候,張單立找上他,“晚上體驗館準時到唄?”
“呃,今天就算了,明天吧,今晚我有點事。那什么,張大俠啊,你平時玩格斗游戲沒有?推薦我一些。”
“這個完全沒問題。”
等邊寧真的自己開始玩格斗游戲的時候,就明白沙彌話里的意思了,由于是虛擬神經鏈接的游戲,因此內容非常擬真,這里面各種招數套路都被邊寧記下來,現實里多嘗試幾次也就真的能使用了。
中午的時候,陶子成又說要出校下館子去,邊寧當然是同意,不過分身不能吃東西,他委實有些犯難。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很擔心你。”
邊寧有說不出來的苦悶,他不敢說:平行世界的自己走了,走之前還殺了三百多個人;他不敢說:在你面前的是一個魔法制造的幻影,是虛空的人偶,真實的我其實遠在近郊。
世界上有很多無法形容的東西,星空和物理是無法形容的,機械和人體是無法形容的,虛空和魔法同樣是無法形容的。邊寧的苦悶就像是個葫蘆里迸發的火,他又想起自己在考試里寫的那篇狗屁一樣的現代詩了。
“給你講個笑話。”他搓著手。
“好,你說吧。”
“今天考試的時候,我睜著眼睛睡著了,我夢見自己在考試,等我醒過來,發現自己真的在考試。”
陶子成發出一字一頓的笑聲,“哈,哈,哈……然后呢?”
邊寧把手放下來,“沒有然后了,這就是我要說的,桃子,別替我擔心。”
“我怎么可能不擔心,我是石頭做的嗎?”陶子成語氣激動,她站起來,拍了拍桌子,餐館里的人都扭頭看他們,墻上的空調嗡嗡吹出冷風,后廚滋滋冒著煙氣,大家的筷子里夾著面條,一動不動。
邊寧不知道如何回答,“沒有。”
陶子成生氣極了,她轉頭離開。
邊寧的分身是沒有什么感情的,所以,在他抵達教室,衣服破破爛爛,渾身臟兮兮,臉色蒼白的時候,陶子成嚇得忍不住流淚了。當時邊寧的心在遠處,看不到這些。他現在心里想著的都是離別的悲苦。
她的心一直揪緊,直到聽見他漫不經心的回答。
邊寧實在想不明白,他都已經說了沒什么事,為何她還是這個樣子?
他去追趕,陶子成不理會他。
如此,邊寧也不再多說,他呆愣愣地站在滿是行人的街道上,腦子亂糟糟的。
人群從他身邊過去,他像是水流里的一塊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