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面包是香香軟軟的流水線產品,產品本身的味道就像是標簽一樣,和名字綁定在一起,只要嘗過這些零食,下一次,哪怕只看到包裝盒就能記起那滋味。
就像現在,邊澤咂咂嘴,還能回憶起小面包的味道,可他怎么也想不起媽媽做的飯團的味道了,當然,現在想吃還來得及,也依舊會很好吃,家里腌菜的壇子里的菌種還記得如何生產出讓人歡愉的因子。只是,再也不會是那天晚上的味道了。
郁姝寧笑話他矯情。
“不準打岔,不準打岔呀。”邊澤把妻子的腦袋捧起來,湊上去用鼻頭逗耍她的鼻尖,郁姝寧嬉笑起來,“好好好,我不說話行吧。”
后半夜,淅淅瀝瀝的雨下起來了,從車門處漏進來,打濕了兩個男孩各自的戰壕,他們關上了左側的車門,將右側漏開一條縫,雨是隨著風一起來的,擋住風向的一面,就不用擔心淋濕,半封閉的車廂有著小家一樣的溫暖。
雷聲越來越大,丘陵地帶不穩定的大氣狀態在夏季是最瘋的。老是聽說有落地雷打壞電線家具什么的,這里的人最怕就是死在落地雷上,那是人生絕對的暴卒,比溺死、墜樓死,被人害死來得更恐怖得多。
李三兒吃完了飯團開始睡覺,邊澤一時間都沒注意到,他呆呆地望著山那兒奔流的電枝,大氣的放電是多彩的,在這個夜晚,是藍紫摻雜,間或有森白的雷氣,電流一霎一霎,但也是有走勢的,從一點開始,朝一個方向蔓延,從主干蔓延出細支,有時候是長條的龍蛇形貌,有時候有像是綻放的花一樣繁盛。
電流都像是二維上平面的畫作,只是以天空為布,云氣為墨。沒什么了不起的,邊澤看著山上深翠的林木在電光里蒙著瓷白的輪廓,說起來,那也是夢一樣的場景呢。當他在多年后訴說這個故事的時候,他也分不清這究竟是親眼目睹,還是自己的幻想,邊澤只是享受自己說故事的時候,妻子眼里的星光。
火車一路遠離,走出了被烏云籠罩的區域,山在地平線上只留下一帶矮矮的凸起的形狀,此時他就能借著漏出來的星月的光芒,清晰看到烏云堆砌的模樣,厚厚的,得有十數公里的云層,像一塊臟兮兮的黑布。忽然,從雷云里閃出一團怪異的白光,球形,就像是一個沉甸甸的氣球一樣,緩緩下墜,在一處平滑的山脊上滾動起來。
邊澤急忙呼喚李三兒,但他睡得非常沉,邊澤翻出李三兒兜里的老年機,用讓人心酸的相機功能拍下來一張模糊的照片,那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目睹球形閃電。
郁姝寧用懷疑的語氣發問:“真的假的?你怕不是在說夢話哦。”
“當然是真的!”
“那照片呢,給我看看。”
“照片我記得打印出來了的,不過找不到了,那個老年機也是,早就被收廢品的拿走了。”
“那就是假的嘛。”
邊澤左右無法證實自己的說法,其實他心里也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看到過球形閃電,無可奈何,他只好略過這個話題。
火車從黑夜駛向黎明,當悠長的汽笛聲響起,火車開始減速進站,邊澤把李三兒叫醒,然后各自躲在一個板條箱里以期混過檢查。
在火車減速的時候,半掩的車門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拉開,一個結實的男人跳進了車廂里來。
這是一個搭車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