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說他這個人就是有一腔孤勇,做什么事情,過手過腳,過他的劍柄和劍刃,就他娘的不過腦子。如果他有腦子,那么就該想明白,太子離京剛開始就是個騙局,老皇帝那根氣嘴兒在完全喪失作用之前很是噴出了一堆兒小孩兒的魂魄。
他手里這個小太子很可能是個假的,贗品。道士回想起自己在京城遇見過的那些個同行,道士,跳大神的撒滿,穿白袍子的洋和尚,還有那些不是同行的同道中人,拿刀拿劍的,各門各派的。總之,他們手邊可能都領著一只小太子。
小太子就是唐僧肉啊,拿到手里是有用的,最大的用處就是正統,等老皇帝兩腿一蹬歸了西,這些各地的亂王舉著小太子的小身板就可以開始一呼百應的統一事業了。
道士生自己的悶氣,他知道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太平的。
他本來還是想打這個小太子兩屁股解解氣的,就因為這小子在大殿上瞪了他一眼,不過等他出了京城,心里轉過念頭來,也就過了氣頭了。
算這小子運氣好。
小太子聲音脆脆的,換作鳥類里也應該是百靈那一檔的,當然,皇家的兒子,應該叫鳳凰才對。
鳳雛也是鳳嘛。
“喂,孤有些困了,兀那道士,尋一個落腳的店家,孤要沐浴一番。”
“想得美。”
“你莫不是怕給不起銀錢嗎?父皇不是賞了你黃金千兩嗎?夠你逍遙大半輩子了吧?”
“那是我的錢,我拿回去要給道館里置辦家伙什兒的。”
小太子捂嘴笑,“什么家伙什兒,你這賊道士說話頗有股匪氣。”
“你還知道匪氣?”道士好奇了,皇家的小孩兒都這么早熟嗎?
“母妃常這么教訓我的。說我不像……不像皇家的兒子。”
道士心里悶悶的,沒接茬,他騎著一頭母驢,小太子騎著閹馬,蹄子踏地噠噠噠,一腳一個小雪坑,舉著火把向天涯。
老皇帝真狠啊,一早就把太子離京的消息散播出去了。
道士和手里這只小太子總是夜晚趕路白天休息,這是為了全神貫注應對來敵,這種顛倒的作息對行走江湖是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好處是。比如在歇腳的客棧白天人來人往,想要潛入房中暗殺投毒就不方便;夜晚的時候視野狹窄淺短,遇到不對付的時候逃脫追兵也方便。
有好處當然也有壞處。別的不說,在小太子調整作息的這段時候就成天在道士耳邊抱怨。
道士一直沒和他說實情,怕這孩子聽了之后精神崩潰,古代也沒有專門的精神病院,這就算絕癥了,他也是個有職業操守的道士,干起鏢師這份活兒也得注重客戶體驗吶。
沒過幾天,他們在酒館吃茶的時候就聽到某路亂王把太子截了的消息。道士看著身旁小太子的反應,他沒什么反應,很平靜。
“你都知道?”
“那當然。”他昂著臉,有著神秘的微笑。
道士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這下可以和你說清楚了,那什么,你可能也不是真太子。”
“大逆不道!胡說!孤怎么不是真太子!”他一拍桌站起來。
酒館里安靜了一會兒。
道士撓頭,“如果我是皇帝,我也不會把太子交給一個名聲不太好的道士的,怎么也得派幾萬禁軍護送什么的。”
“那是父皇手邊無人可用,這才派孤去找恭親王調兵,待孤完成君命,自然就能登臨大寶。”
道士點點頭,“看來你是被騙了。你就是個假的,還有,女孩兒是當不了皇帝的。”
小太子臉色漲得通紅,像是一枚蒸熟的粉壽桃,因為生氣洇出的汗就像露珠一樣透亮,還挺好看的,道士打個哈欠。
這時候酒館外邊兒來了幾伙強人,團團圍住了,沖進來幾個持刀的漢子就問,“太子在哪兒?出來!”
小太子的臉被嚇得煞白,一下就從粉壽桃變成白瓷瓶了。
道士笑了笑,提起法劍,上前兩腳把那叫喊的打家給踢出門外,“崖山清微觀掌門弟子在此,我看哪個敢對太子無禮!都進來給殿下磕兩百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