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救團里聚集了大量專業人士,像劉芳嗣這樣有博士學位的專家不在少數,而且基本是理工科學位的專家,剩下一部分是文科,不過學金融的只有一個——混得好的都在墻后面呢。
讀過高中的人很多,能上大學的就很少,能畢業的更少,能一路讀到博士的,可太少了。這樣的人,除了真的沒有用武之地,很少會徘徊于底層,但事實就是自救團能在民間召集這樣一批專家。
這是一個困境,一個怪圈,一個發生在中洲,切實的事情。其出現必然意味著什么,也必然會有其特定的結果。
現在自救團的干部們開會表示要重建學校體系,馬上就要辦,唯一要解決的無非是教育制度,但現今可以一切從簡,尤其是繁瑣的行政工作都要拋下。
暫時的計劃是建立一所研究型的學校機構,由張春城牽頭,聚攏一批專業技術人才,帶領一批學生,建立一個以解決實際問題為要,教授知識為輔,類似研究所的機構。
邊寧和劉芳嗣再一次走在校園里,兩個人各自有些感慨。
劉他媽的老師還是穿著藍白條紋的短袖衫,這天氣還真合適,他說,“去年夏天,我沒想過,短短一年時間,鼓山會變這樣子。”
“還習慣嗎劉老師?”
“習慣?這又從何說起,我現在的日子,和你說說就明白了,早上還是六點不到起來,給劉香鈴做早飯,以前要花二十分鐘這樣,現在就用半分鐘,十來秒。頂多是燒壺水會等一會兒。然后我就上班,中午有午休,下午接著上班,晚上可能要再忙一會兒,晚飯劉香鈴會做。就這樣,一天過去了。”
邊寧咂摸了一下,“和以前差不多吧?”
“差不多?嗯,是差不多,不過還是不一樣的。”
“哪里不一樣?”
“更忙,而且沒有休息日,一周七天,我都得上班。”
“所以變壞了?”
“不壞,我反正覺得現在還更自在一點。”
“現在您回學校了,以后也要帶領課題組了吧?”
“對,也是工作,聽著像是大學里的教授,讓我想起以前跟在導師后面的日子,我跟你說,我的導師人還不錯,但更多的,是很操蛋的貨色。”
“學閥?”
“是可以這么叫。”
“互助會可以……”
“說不準的,說不準的。”劉芳嗣搔著后脖頸,“對了,我他媽一直想問你來著,你小子怎么混了這么個差事?”
“不知道,就是覺得自己得做點什么。”
“嗯,做出這樣的決定很難吧?我曉得,學生要面臨考試的時候,員工就職的時候,買一張彩票,或者下一筆很大的賭注。很多事情搞不好的,一輩子就這么決定了,說起來不算什么難事,不算什么大事,人這一輩子,就是這一件件小的決策,慢慢轉了方向。不過你做的這個決定真不是什么小事,重要性和一場手術似的,我自己去做過手術,躺在手術臺上,醫生過來,各種機器和藥水,麻藥生效之前,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醒過來,就那會兒我是最害怕了。做完手術出院之后,我有一個月,每天晚上不敢睡覺,就怕醒不過來。你呢?睡得好,吃得香嗎?”
邊寧知道劉芳嗣通常不會這么長篇大論,討論這么些東西,他說這話很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他似乎話里有話,邊寧可以察覺,但又不知道怎么回答,真要回答,那也應該思考一下。
“有時候我是會覺得,會不會因為我的決定而對他人的生活產生不好的影響,大家都像是放在柜子里的酒瓶,最底下是幾百瓶,中間的空空蕩蕩,上面的只有七瓶。不過每一瓶都放在架子上。我又一次給家里整理碗柜,從底下抽出一張碟子,然后上面的碗,全都掉下來,接也接不住,就摔碎了。我現在還心有余悸,所以對放得很高的碗碟,我總是想先拿下一部分來,再從這部分里抽一張。這種法子很不錯,從那以后,我沒有再打碎過什么碗。”
“說不準的,你這么想,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