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她沒有聯系嗎?”
“去了公司那邊,通訊都斷了,我都沒和你打電話,又怎么可能給她……現在說什么也晚了不是。”張單立話語里有短暫的悲哀,隨即他振作精神,“那什么,我剛才遇見一個自稱外來者的人,他告訴了我非常多的東西,關于你的。”
“嗯,我也遇到過他。”邊寧抬起左手,擦去遮掩的妝品——印記會顯示在邊寧的每一具軀體上,但不同軀體上的印記會以不同的形式和位置出現,虛空義體的印記在胸膛的核心里,并不能被直接觀察到,而偶戲師的印記與本體一樣,在左手手背。
“這個就是他給我的,就是因為這個,我有了一些超能力。”
張單立責難道,“這么酷的東西怎么不早點和我說!”
“虛空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應該也知道吧。我不是還給了你一只結晶蝶嗎?那就是很好的東西了。”
“嗯,我記得,外來者還和我說,我的靈魂受到那個蝴蝶的保護,噯,我反正是不怎么懂這些啦,對了,這兒是電廠吧?待會兒給我充點電,電量只有百分之九十九了。”
邊寧從故事開頭說起,去年夏天,在小區附近的公園遇上殺人事件,當晚被界外魔賦予印記,隨后就是窗入信號站銷毀監控數據,在一段時間的蟄伏后,開始以靈異客的身份在鼓山游蕩,接觸了一直以來為解放勞動人民而努力的自由派,也進行了對罪人的冷酷殺戮,最終決定走上革命的征途。
張單立一開始還是當故事聽的,也不時調侃兩句,以朋友間陰陽怪氣的語調逗得邊寧忍不住哈哈大笑。
等他聽完,反倒不說話了。
“我的故事就是這樣,基本該說的都說了,還有一些細節,我們可以以后再細聊。現在輪到你,說說吧,去黑島科技這才幾天啊,怎么把自己弄成這樣子呢。”
張單立低聲問:“邊寧,你是認真的對不對?”
“什么?”
“你真的想讓這個世界沒有壓迫,沒有剝削,人人都有尊嚴地活著是不是?”
“沒錯。”
“我一直不懂這些,以前你弄個學習小組,就你和林言聊得最好,我和陶子成都是抄作業的搭子,那時候我總覺得你是在自找沒趣,人活著何必要讓自己那么累呢,古人也說,窮則獨善其身,咱們根本沒能力改變世界的。”
“那你現在怎么看?”
“我現在才發現,你是在達則兼濟天下。”
“不,不要達則兼濟天下,是窮而兼濟天下,這個世界不是精英們的,而是天下平凡人的。
“槍炮和士兵不會夸耀戰功,是販賣軍火的商人在鼓吹戰爭,粉飾罪惡;農民和工人辛勤勞動創造價值,產出商品,而他們只需要用市場制度就可以輕易收取絕大部分的利益;信息時代的網絡進一步加速了貧富分化,且將舊時代下賤的勾當包裝成更無害的樣子。
“窮人生而貧困,且會愈發貧困,最終喪失尋找配偶的能力,致使宗嗣斷絕,事實上,我們在面臨的是一場無聲的清洗,世界上每時每刻都有人在默默死去,第三世界還有無數人掙扎于貧病交加的境地,第二世界的人們受頭部資本的走狗,那些工會和農會的吏員們的控制,大量暴力組織以合法的形勢流竄街頭,制造治安事件,人們時刻提心吊膽。
“而我們呢,我們的一生都直接由各大公司的員工裁決,當初我為什么要逃,因為我知道,不逃或者報案,對我都有壞的影響,為了自己的未來,我必須逃,否則這輩子就只能打零工,一次意外或者疾病就能清空我半輩子的積蓄。現在不一樣了,張單立,你和我,我們一起,創造屬于人民的未來,你愿意加入我們嗎?”
張單立凝視著邊寧,這位好友,而同時,心里一片茫然。
他沉思良久,“邊寧,我一直覺得你是在吃力不討好。”
邊寧咬著牙,臉色緊繃。
“但是,我不能看你一個人對抗全世界,假如你選擇的道路終將帶來毀滅,我也希望,能和你一起承擔。”
邊寧神情當即舒緩下來,臉上的寒冰一瞬間消解。
“張單立,你他媽的……”
“啥都別說了,我懂。”
他們緊緊握著彼此的手,一個是機械的援手,一個是領袖的鐵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