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怕,同志!”
她一聽這句話像是嚇壞了,頭也不回,只大聲咕噥著:“是是!明白了!”消失在街角。
多可憐可悲的人!她滿腦子都是封建的毒!
半仙戴上老花鏡,多皺的臉像是烤過的番茄皮,笑容又滿是精怪妖鬼的那一套,如果只瞧他的面貌,倒不像是什么道法術士,像是做苦工的那一類人,舊社會在街頭挑著擔子賣煤球那樣的臉。
這種人,他們是跑江湖的。說的話里八分客套,兩份心酸。我們都明白,同一個階級的好伙伴,不是每一個都是像模像樣的戰士,我在戰團這些年,也見過這樣的江湖人。許多自由派里的志士,平日里行事就頗有任俠之風。
聽那些戰友們說話,他們一致認為,江湖永遠是逃不開的一個話題,只是江湖這東西不能離城市太近,離近了就干涸了,被鐵網罩住,魚蝦要么死絕,要么就變成癩疙寶。只有客平這樣的縣城還保留有最原汁原味的江湖和狐精蛇怪的喘息空間。
半仙又瞧了我一陣子,“小同志,不是來給自己辦事的吧?”
他說話的語氣叫人油然而生一股尊敬,“您是?”
“我以前是海盜派(無政府海盜主義的一個黨派,崇尚去中心化的社會制度和互聯網信息的流通與隱匿),后來跟了大大小小七個自由派,現在已經很老了。”
“這樣就太好了,您可以加入我們的事業來。”
“是,我可以加入你們的事業,但你今天來是為了什么?總不能是找我這樣一個老頭加入你們的機甲部隊吧?”
于是我誠懇地將母親的心愿敘說了,半仙思考了一會兒,突然笑起來,“明天上午來一趟,我把東西準備好,回去知會令堂一聲,叫她今晚做夢可以告慰亡魂了。”
事情很順利,我又依依不舍地逗留在店里同這位老同志聊我們的理想和理論,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這才握著他的手告別,臨走前,我給他留了一筆錢,“很快就用不到了。請盡快花出去吧。”
等我沿著傍晚黑透的巷子走到街面上的時候,瞧見冷風里,先前那個要改名的女人在等候,她看到我時便小碎步跑過來,又鼓了極大的勇氣才與我說話,“這位,軍老爺,您沒沖撞半仙吧?有些東西您可做不得啊!要損陰德的!”
她是純粹的好心人,我完全明白。
在給父親做了法事后的第三天,我們的戰團開進客平,將這里的寡頭和罪犯們清洗了一遍,我認得當初毆打我父親的幾個流氓無產者,他們被槍斃,尸體倒伏在冷冰冰的路邊。
可惜我未能親手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