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媽的死不是意外,謀殺。我以前聽說江湖規矩,禍不及家人,因為小媽突然的離世,我感到極大的緊迫和痛苦,生怕某處就跑出來幾個紋身的男人將我刺死。當時我還只是一個小孩。
爸爸告訴我,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危。我問他,我們是壞人嗎?他說是也不是。
每當大人給我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時,我心里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他卻跟我說,好人也不過是合法的壞人,你還小,不明白這個世道就是壞人當權的,壞到極致的人就能定規矩,定的規矩讓壞人遵守,壞人也變成好人。
我問,爸,那我們是定規矩的壞人嗎?
他想了想,很慎重地點點頭,“在這個城里,大概是的。”
我還有一個問題,只是沒有問出來。
小媽是被仇家殺的,那些仇家沒有膽量找我定規矩的好人爸爸,只敢欺負沒有反抗能力的小媽。她不常出門的,偶爾會在街道上瞧瞧風景,自從貍花貓死后,她就不去那個朝向后院陽臺,漫長的午后,她就需要出門散心。
我記得那段日子天很熱,她有些病懨懨的,臉上總是帶著悶氣的潮紅,我幾次見她時,小媽眼睛都濕漉漉,像是躲在哪里偷偷哭過。
在我做完那個奇怪的夢之后,還和她聊過幾句,那次她臉上沒有潮紅了,透著一點隱約的青色。在我去上學后,她也早早出門,在街道上行走,慢慢到了以前沒涉足過的城市角落,然后遇到了那兩個害命的流氓。
我大概知道小媽是被爸爸謀殺的,只是借口說是仇家。
多年后我當了聯邦的公職人員,在家鄉的城市里負責一些司法的工作,而我的同事們總是很尊重我。
現在我已經是個中年人了。都說四十不惑,對有些問題我也的確不再疑惑。
去年七月的流火革命過后,世道有了很大的變化,城里來了一支黑旗軍陸戰團,他們是定規矩的壞人,說要對所有富人、黑惡分子、官僚進行清算。
我出庭了父親的審判現場,作為證人,將多年搜集的家里的全部犯罪材料都交待清楚。
爸爸和我幾個哥哥被槍斃的那天,我去給小媽的墳頭送了一枝月桂,是三十一年前她親手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