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歆拜托自己的同學把木連保釋出來,她繼續留在遠平調查木連父母失蹤案件。木連出獄后,邊歆打了個電話過去,把他臭罵了一頓。木連在電話那頭沒什么愧疚的情緒,他只是低聲地笑著說:那里面挺好,人才很多,有機會可以多去幾次。
這把邊歆氣得夠嗆,木連還恬不知恥地表示,如果她再晚些來保釋,他自己就能想到辦法出去。
“你怎么那么能耐呢?我跟你一塊兒活了十多年我怎么沒見您以前有這么大的本事呢?”
“邊信,用不了多久,民聯體的榮光會重現,但現在這條世界線應該是來不及了,四百多天根本不夠我做什么的。還有,再過不久荒野就會熱鬧起來的,到時候你有得忙。我想讓你幫個忙。”
“我幫你的忙還不夠多嗎?木連,你就說我夠不夠講義氣了?你再這樣瘋下去,我也懶得勸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邊信!”木連突然高聲喊了一句,阻止了邊歆掛斷電話的動作,“這不是個人榮辱的問題,也不是為了權力斗爭,這是為了真理,為了先烈的道路,更是為了人類文明的安全。我必須做這些,也只有我能做這些,你可以選擇幫我,我對你沒有保留,你也可以選擇阻止我,但你阻擋不了歷史規律,該發生的就是會發生……”
“木連!”邊歆也學會了大叫一聲,“我在處理很重要的事情。不管你怎么到處瘋,我就希望你老老實實呆一陣子,有什么想法你等我回來再討論。”
“你在哪兒?嗯?”
“我在哪兒不重要。我得掛了,還有,你叫我名字的時候能不能念準了?我那個字念歆,和心臟同音的那個,不是信。”
她這回是真把電話掛了。通訊費的報銷額度可不怎么高,多少得省著用。
遠平是一個富有活力的城邦,對外商品以輕工業產品為主,訂單來自周邊的幾個城邦,近些年來發展迅速,長期對勞動力有較高的需求,木連的父母自稱在這里打工,其實是很合理的。
一個合理的地點,一個合理的故事,唯獨缺了合理的人。這么多年來,木連的父母似乎只存在于他們的想象里,邊歆還記得木連幼年時思念親人時流的眼淚,這種感動此刻是落進一個空洞里去,連回聲都激不起來了。
邊歆找到了開戶的那位年老的女性公民,她實在是很老,神志不清,并且生活條件也非常差,被送往社區療養院后,漸漸就不會說話了,邊歆請教她是否知道自己開戶的事情。
老婦女沒有回答,蜷在輪椅上,身體發散出一股汗漬的漚臭味,張嘴嗚咽時,口腔里吁出發酵米湯的酸氣,看著非常不體面。她的護工說,這位老婦人沒什么交流能力了,但她還有一個兒子,說不定知道些什么。
邊歆討要了對方兒子的電話,此人就在遠平城,邊歆找到他時,中年男人很落魄的樣子,瞧見邊歆蒼白的皮膚和手背的符文,躲躲閃閃的姿態像一個被審視的慣偷。他的日子不是在這個酒館,就是在旁邊賭場和網吧,要么是去打零工,賺三天的錢,玩一星期,像他這樣的人是很多的,聚集在遠平城東南的老工業區的幾個人力市場附近。
大約像這種人,好吃懶做,一事無成,沒有能力和本領,到老了就該流浪街頭,默默無聞地餓死吧。公立療養院越來越少,養不起那么多底層懶鬼。邊歆詢問男人是否對他母親賬戶資金來源有所了解,他只恨恨地說,老不死要把錢都帶進棺材去!
邊歆只好勸他,好歹那個人是你的母親,怎么能這樣在背后罵她呢?
“我不光罵她,你也是個婊子養的!”男人說完這句話,忽然臉色漲紅了,又馬上發青,很快一片煞白,突然又變得蠟黃色,身子抖了三抖,他轉而神秘地笑著,“我就是罵你了,怎么樣?爛婊子,你少在這里扮好人。”
“那我怎么才不算扮好人?”
“你把你身上的錢都給我。”
“我沒帶錢。”邊歆的出行食宿都是開票,身上的確是一分零錢都沒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