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嫣輕嘆一聲,與魏行貞一道在鏡前坐下。
兩人牽著手,望著鏡中的彼此。
馮嫣一雙墨玉一樣的眸子在長長的睫毛下半睜著,即便在沉默中也含著笑意,今日的婚事由李氏一手操辦,從她的喜服到發髻、妝容,精細程度都遠遠勝于兩年前的那次婚禮。
馮嫣雙眉微揚,“為什么一直看我,又不說話。”
“我在想阿嫣老以后的樣子。”
馮嫣微怔,突然笑起來,“那就不好看了。”
“好看。”魏行貞伸手在自己的額頭捏出幾道皺紋,“不過那時候,我會是什么樣呢?”
馮嫣抬手撫平魏行貞的額頭,“不著急,總會看到的。”
遠處傳來一陣鑼鼓笙簫——那是送迎花轎的隊伍正在作最后的演練,李氏現在應該就在那里,直到出門前才會過來。
馮嫣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聽著遠處的樂聲。
兩人不再說話,只是握著彼此的手靜靜地休息。
時間慢慢地過去,小樓外漸漸喧囂起來,樓下的院子里已經站滿了待命的仆婦,但馮嫣已經再不會感到任何不適了。
“去年初春,”馮嫣突然看向魏行貞,“我有沒有和你說過去年初春,和姑射對峙的那一夜,我曾經聽到琴聲?”
魏行貞看向馮嫣,“什么琴聲?”
馮嫣輕聲道,“我有點不確定我的猜測對不對,但當時我和小七在那片光河中隨波逐流,根本不知道應該向什么方向走,結果我就聽到了琴聲。
“我背著小七,循著琴聲的方向走,慢慢走到了一處光影面前,和那個撫琴人說了些話,才醒過來。”
魏行貞顰眉道,“怎么一直沒有聽你提起過?”
馮嫣笑嘆了一聲,“醒來以后事情那么多,又要祭奠先帝,又要重建洛陽,還要向那么多人解釋那晚發生的事情經過……我哪里還有力氣去計較這個,再后來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直到前幾天,去甚突然給我送來一本琴譜,說是去奢不知道什么時候、從什么地方收起來的東西,我一看——是當初妙微的那本琴譜啊。
“我對譜彈琴,才忽然意識到當初聽到的琴曲正是這一支,”馮嫣看向魏行貞,“那你說,那彈琴的人,會是誰呢?”
魏行貞目光微凝,馮嫣這么一說,他突然也有了一點印象。
去年將馮易殊從山間小屋帶離的時候,他也曾聽到過一陣極為清澈、激越的琴聲。
馮嫣望著魏行貞變化的表情,小聲道,“……行貞是不是也覺得不可思議?”
魏行貞回過神來,“阿嫣都與他都說了什么?”
馮嫣笑道,“我先是向他問好,然后問他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這里,但他沒有回答我,而是反問我覺得方才的琴聲如何。
“于是我將當時的感受說了,他好像很高興,然后又嘆息,好像很遺憾,我便問他是在嘆什么。
“他說,因為想起自己已不能久留,所以慨嘆。于是我又問他為何想要久留,你猜他說什么?”
“……什么?”
“他說,此番被召來,旁觀了一場動人心魄的天人弈局,覺得人間比他先前以為的要有趣。”馮嫣輕聲道,“‘看到旁人于夾縫中掙扎、突破,讓他也想再熱烈地活一遍’。”
四目相對,兩人望著彼此,心中都有些動容。
院外就在此時傳來一聲歡騰的鑼鼓,眾人的歡笑與樂聲一道從樓下的小院傳來。
“吉時到——”
【全書……啊,還沒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