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嘲風原本還有一肚子話想問,但見馮易殊此刻急匆匆的模樣,只好點點頭,站在原地目送他離去。
等出了牢獄的大門,杜嘲風果然看見有車停在外頭,車夫主動上前問他是否是杜嘲風杜天師,他點點頭答應了,車夫打開車門,邀他上去。
馬車還沒走出幾步遠,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傳來,“天師!”
杜嘲風掀開車簾一看——還是馮易殊。
“怎么了?”
“忘了提醒你了,”馮易殊認真道,“你要是白天想在洛陽城里一個人到處走走,千萬要規規矩矩的,前幾年靈力剛消失那會兒,好些修士不習慣,還像從前一樣直接跳樓跳窗,大難不死的摔成了殘廢,不走運的當場就暴斃了——總之,這段時間天師最好就老老實實地在地上晃悠,千萬別到高處去。”
“行了,”杜嘲風有種被當成無能老人的感覺,“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
馬蹄聲遠去。
杜嘲風坐在車里開始拆信。
馬車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他瞇著眼睛讀著幾個年輕人的來信,他一開始還奇怪,怎么魏行貞和馮嫣跑嶺南去了,結果讀罷信件才曉得,原來從去年起,兩人就帶著一眾家仆離開了洛陽,開始了天下的周游,行至嶺南時,馮嫣第一次吃到荔枝,驚為天人,于是就在當地小住了幾個月,之后又突然決定在此多住一段時間——直到現在。
在最近的一封信里,兩邊似乎都知道了天師會在這次大赦中重獲自由的事,他們在信中給了杜嘲風各自的地址,邀請天師去看看。
馬車的速度漸漸變慢,而后停下,外面的車夫低聲開口,“官爺,到了。”
杜嘲風下了車,又從車夫那里接了鑰匙,而后推開了小院的門。
雖然位置還是這個位置,但整個小院基本全是新建的,除了院中的一口井還在那里,別的什么都變了。
他走到小院低矮的圍墻盡頭,蹲下來叩了叩磚墻——他當年就是把被退回的梳妝盒砌在了這里頭。
然而敲了半天,這邊的墻都是實的。
杜嘲風嘆了口氣,重新站起身。
早知今日,當初就不搞這一出,留著梳妝盒至少還有個念想……現在這樣,是什么都沒有了。
……
三日后,杜嘲風從洛陽啟程,一路南下。
他暫時還沒想好究竟是去先看魏行貞還是先看紀然,也可能最后誰也不去看,總之,先出去轉轉。
直到馬車行至山間,他才意識到馮易殊當初的叮嚀有多么重要。
有好幾次他望著對側的山崖,心里稍稍估摸了一下距離——也不遠,大概就相距六七十步。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自己的念頭驚出了一身冷汗。
六七十步,很遠很遠了。
幸好沒跳。
車行一日,轉眼已是傍晚,遠處有裊裊炊煙,他來到一處有幾十戶人家的村落。
原本只想找個地方投宿一晚,沒想到當地的里正竟然一眼就認出了他是天箕宮當年的天師,當即敲鑼打鼓,喊了全村的人出來圍觀,幾百個人涌到祠堂來看熱鬧,圍著杜嘲風問東問西,從家宅風水到生辰八字,杜嘲風也不推辭,一一給出解答。
過了子時,最后一批人散去了,里正邀請杜嘲風去自家歇息,出門時,杜嘲風看見角落里有個瘦瘦高高的男人,兩手抓著衣服下擺,有些欲言又止地望著他。
杜嘲風走過去,“這位鄉里有事嗎?”
那男人臉上露出求助的神情,“天師,我……我也有事想問。”